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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火星人35 独一无二

2018-12-28  本文已影响78人  郭襄说

朱颜想着无论如何要扳回一局,问周屏风:“你能分清粉底液、粉底霜和粉底膏吗?”周屏风洋洋得意:“你能分清莫奈、马奈和毕沙罗吗?”


35 独一无二

朱颜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她和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约会。至少毕业后,她从来没想过。

事实上,当周屏风酷酷地支着单车等在她家楼下时,她很欢快地跳上了车。她一只手拿着周屏风送她的桔梗花,另一只手搂上他的腰,金子一般的阳光下,她心里有一种眩晕的幸福感。

风呼呼吹,路两旁的广玉兰叶子哗啦啦响,有个念头在朱颜心里热烈地折腾着。她仿佛回到了18岁,又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后的自己。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所以当阮子柒打电话过来,问朱颜欧洲之行玩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时,结束约会,刚回到家的朱颜嘿嘿笑了:“收获了一个小朋友。”

“你怀孕了?”阮子柒惊叫。

“不是怀孕,是怀春了。”

朱颜不想隐瞒阮子柒,一边把桔梗花一支一支仔细插进花瓶,一边把她和周屏风的故事和盘托出。

阮子柒听了朱颜的讲述,沉默了一会儿,说:“感觉这次你是认真的。”

朱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认真的。她觉得这次恋爱谈得有点奇怪,一切都不安常规发展,一切都出乎她的意外。她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她喜欢钱,周屏风却很穷,一只双肩包从天晴背到下雨,一辆单车从清晨骑到黄昏。她喜欢身材好的,有6块腹肌的,周屏风却瘦得跟只猴一样,身高179,体重只有129斤。她喜欢成熟男人,周屏风比她还小两岁。她喜欢24孝忠犬男友,周屏风却又懒又馋,不爱做家务,更不会做饭。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得一手好画。

朱颜喜欢的东西,周屏风一样也没有。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她喜欢和周屏风在一起,喜欢看他笑,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捉弄他,喜欢看他安静地作画,喜欢看他吃她做的菜吃得大呼小叫的样子。她想拿出毕生厨艺,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把他喂得胖胖的。

瘦瘦的周屏风如果变得圆滚滚,会是什么样子?朱颜想象不到,她觉得那肯定很好玩。很小的时候,她曾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做一个饭馆的老板娘,长得胖胖的,烫着泡面头,开心了,就漂漂亮亮地站在门口吆喝,不开心了就关门回家,或者拿涂着红指甲的手,戳一下偷懒小工的头。

胖胖的她和胖胖的周屏风,多么奇怪的人,多么奇怪的想法。可是那又会多么的开心呀。

她问阮子柒:“你要不要祝福我?”

电话那端的阮子柒却嘻嘻地笑了。

朱颜说:“讨厌,不许笑话我。”

阮子柒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是谁曾说,爱情是这世上最俗套的东西?又是谁一度连爱情歌曲都不爱听呢?”

朱颜也嘻嘻地笑了。“对,我是说过,爱情没有那么值得赞颂,相遇,心动,分手,痛苦,又再次相遇,再次分手,天下没有比它更俗套的事了。”她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可是爱情最最俗套的地方就在于,即使那颗心已经满目疮痍,伤得像筛子,你还是满怀期待,期待自己被爱神眷顾,遇到一个彩虹一般的人,不是吗?”

“周屏风是那个彩虹一般的人吗?”

“他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重要。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很快乐,我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在他面前,我可以嬉笑怒骂,做最真实的自己。”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朱颜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跟阮子柒说。她犹豫是因为,她怕阮子柒骂她找了个替身。时常她看着周屏风,就想起了宋慈。周屏风和宋慈多像啊,一样的高高瘦瘦,一样的清贫和才气满满,一样喜欢画画,满身都是艺术细胞。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如果我告诉你,周屏风跟宋慈很像,你会不会又觉得我很疯狂?”

阮子柒叹了口气:“你始终还是放不下他?”她知道朱颜和宋慈的所有故事,她是两人爱情的见证者。那时候她是多么看好这一对儿,可惜啊,可惜。

“我已经放下了,只是有时候会梦到他。”

“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朱颜不愿再想起宋慈。她一度以为,她和宋慈会永远在一起。却没想到,才两年,就分开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那个像彩虹一样出现在朱颜生命里,带给她短暂绚丽的男孩,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决然地离开了。她哭过,消沉过,可生活总是要继续,人也要向前走。

后来朱颜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和穷人谈恋爱,那是太辛苦的一件事,眼泪都流尽了。可是遇到周屏风,她觉得,他穷一点也没关系。

周屏风跟宋慈终究不一样。宋慈是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强得开不起一句玩笑话,他也是安静的,沉默的,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喜欢争辩和解释,仿佛活在尘世之外。

可是周屏风,他不一样,他脸皮厚得像城墙,喜欢自黑和自嘲,而且内心坚硬得刀枪不入。他那么真实,带着热烈的烟火气,挤进朱颜的生活,释放着世俗而鲜活的强大生命力。

所以朱颜很清楚,周屏风不是宋慈的替身。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慈,也只有一个周屏风。宋慈永远是宋慈,周屏风也永远是周屏风。他们都是那么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的周屏风,嘴皮子也是独一无二的厉害。朱颜跟他辩论或拌嘴,永远都赢不了他。对周屏风这张嘴,朱颜是又爱又恨。有时候她觉得周屏风像个旧时没落家族的翩翩公子,人穷志不短,风雅,有趣,气度超凡。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像个市井无赖,插诨打滑,世俗得真实。他总是能够轻易地在雅和痞之前来回切换,游刃有余。

一起吃饭的时候,朱颜跟周屏风讨论下一次出游计划,他问她想去哪里,朱颜说想去埃及,想去摩洛哥,去看一看阿拉伯的世界。

周屏风说:“不要去那里,太可怕了。”

朱颜手里端着汤,问道:“为什么?”

周屏风拿起勺子喂了她一口,说:“那里男人头发都长脸上啦!头发都跑阴凉的地方长,说明阿拉伯的太阳真的很晒,很毒,这还不可怕吗?你那白嫩的脸蛋,能受得了吗?”

朱颜咽下去的汤差点喷出来。这么奇葩的理由,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她问:“那你说去哪里?”

“可以去大理啊。祖国的大好山河,并不比国外的差。”

“大理有什么好玩的?”

“大理是第二眼美男,他的美,需要你去细细品味。”周屏风说着,声音变得缓慢低沉,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最喜欢初春时候的大理,3月最好,那时候空气干净又清新,吸一口,有一种甜丝丝的凉意,天空也很干净,蓝得就像白族姑娘手里扎染的布匹一样,热烈,纯粹。山樱花也开了,一树接一树,像接力赛一样。这时候上山,是最妙的,山顶积雪未融,山下百花盛开。走进树林,扒开枯枝,可以捡一堆松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捡到松露。我喜欢去喂松鼠,抓一把松子,张开手站在树下,就会有毛茸茸的大松鼠沿着树干下来,倒挂着,从你手上拿松子吃……”

朱颜听得入了神。仿佛已经站在大理春天的山林里,闻见了干净的草木清香,身边是一株高大的松树,一只松鼠在树枝上探头探脑,黑豆般的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熠熠闪光……

“它不怕人吗?”

“它会看人。”

“怎么看?”

“像我这样慈眉善目,又帅气又可爱的,它自然不怕。”周屏风盯着朱颜看了几眼,嘻嘻笑了,“像你这样的,就不好说了。”

“你……”朱颜瞪着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办,只能捶他一百遍。

朱颜自诩也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可在周屏风面前,总是施展不开。这让她很没面子。她想把这面子找回来,可无论如何总是落败,她气得都不想理他了。

可是周屏风总是有办法把朱颜逗笑,认错态度很积极,觉悟也很高。朱颜刚冷落了他半天,他就自己找上门了。

周屏风来的时候,朱颜正在化妆,他站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儿,便哈哈笑了:“女人化妆还真是好玩,抹完遮瑕,又打上阴影,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朱颜心想,机会来了,这次要好好给他普及一下美妆知识,不然愧对了自己美妆达人的称号。

她问周屏风:“你知道眼袋和卧蚕的区别吗?”在朱颜的化妆经验里,眼袋离不开遮瑕,卧蚕离不开阴影和高光。直男周屏风,估计是搞不清楚的。

周屏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法国巴比松派和印象派的区别吗?”

朱颜无言以对,这美术界的画派之分,她确实不懂。她想着,无论如何要扳回一局,于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能分清粉底液、粉底霜和粉底膏吗?”

周屏风洋洋得意:“你能分清莫奈、马奈和毕沙罗吗?”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朱颜把化妆刷一扔,妆都不想化了。她只知道那三位都是印象派画家,但谁是谁,她这门外汉完全搞不清楚。

周屏风却笑嘻嘻地扶住朱颜的肩,拉她坐下,说:“来,我帮你画眉。”他拿起眉笔,温柔地帮朱颜画起眉毛。轻勾细描,手起笔落,很快就画好了。

朱颜对镜一看,不浓不淡,不偏不倚,不妖不媚,是两道极美的眉。

周屏风放下眉笔,说了句:“我真是天才。”

看他这么没脸没皮的自夸,朱颜忍不住就笑了,这个自恋的家伙。看着这个家伙,她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化完妆,他们出去吃饭。周屏风说永平路新开了一家餐厅,牛排做得一绝,冰淇淋也很美味,他想带朱颜去尝尝。他们手牵手出了门。周屏风蹬着单车,后座上坐着朱颜,像一个骑士载着他的公主,摇摇晃晃驶向地铁站。

到了站口,周屏风锁好车,和朱颜换乘地铁。正是周末,人头躜动,地铁里人多得无处下脚。周屏风带着朱颜挪到车厢角落,用身体和双手给她环出一片安全的领地。

朱颜双手搂着周屏风的腰,抬头看着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心想,如果周屏风不是这么穷,该多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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