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那猫，那狗

   

那牛，那猫，那狗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只养绿植，不养任何大小动物。我害怕，是的，我害怕不能给它们如意的生活，害怕失去它们，更害怕心灵的遗憾时不时长嘘短叹。

      不喜欢别人叫有灵性的动物畜牲，人也是动物，更高级一些而已。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头大犄角的水牛。它是耕田犁地的一把好手。我经常牵着它到野外吃草，也经常骑在它背上看日出日落。在它行将暮年之时，表叔家将它买了去。

      有一天，我在已经废弃的牛栏里看见它。它已垂垂老矣，健壮的身体也出现了褶皱。我很奇怪，它是怎样从遥远的铁路边回到这个地方的。它肯定是舍不得什么，一定是的。它看着我，没有愠意，一片慈祥。我也舍不得它，可是我太小了，没有能力为它养老送终。

      表叔家找牛找了好几天，大家是万万没想到牛会回到原来主人的家里。父亲通知表叔牵走了水牛。

      那是一个夜晚，我在瓜棚里看瓜。母亲给我送来了晚饭。菜很香，有肉。吃完饭母亲说那肉是水牛的肉，表叔家送来的。我当时心里直哆嗦，止不住悲伤万分……

      哦，再见吧，水牛，你卑微的宿命啊，如果是我们杀害了你，请饶恕我们的罪。来生别做牛，哪怕做一根草，也会比做牛幸福快活许多。

      现在，我家乡的村庄已经看不到牛了，这里水田变成旱地，全部种上了花草树木。

那牛，那猫，那狗

      母亲从舅舅家捉来一只满月的猫咪。开始几天，它根本认生缩头畏尾，一派惹人爱怜的样子。

      没几个月，它的模样已经雍容自在虎虎生气，它的动作那么轻便，那么自豪，似乎不怕任何暗算和攻击。谷仓里听不到吱吱声，房前屋后也见不着老鼠的踪影了。猫咪甚至将自己的地盘扩张到了野外，它就像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所向披靡，而敌人则望风而逃。

      家里人说，猫咪过来，它就慢吞吞走过来，不摇头摆尾，在脚边磨蹭会儿就离开了。总感觉它有什么高深的思想，不然为何这般逍遥傲慢呢？

      可是，猫咪终究还是斗不过人。有一天清晨我发现猫咪躺在墙角，颤颤微微叫声如怨如诉好凄惨。我心里立马结起了疙瘩。一看它嘴角的白沫就知道中了毒。大家灌肥皂水让它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它奄奄一息，身上狼狈万分，只有它的眼睛圆睁着，仿佛在拖延时间不肯向死神屈就。

      听说猫有九条命，我和家人把即将气绝的猫放在靠近沟渠的大树枝杈上，让它复活。

      可能它真的复活了，因为母亲说晚上看见过一只带光环的猫从围墙上走过。而毒害它的人也没落得好下场。那个人因为抢劫杀害他叔叔被枪毙了。

那牛，那猫，那狗

      我养的第一只狗名叫来来。乡下的人很少有人给狗取名字，我的来来应该是为数不多有名字的一条狗。

      别人说，你家的狗哪是狗，简直是一只狼呀。我莫名其妙。后来，又有人来告状，那人手里提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母鸡。我还是迷惑不解，不太相信来来会咬死那些鸡。

      我几天内心极受煎熬，决定偷偷跟踪来来。狗咬鸡事件终于水落石出。来来果然是有狼子野心的一只狗。它偷偷袭击别人的鸡，将鸡叼回院子，然后扒土将鸡埋起来。这一切都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我突然想起，来来变成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育好它。我曾经好几次给它吃过生鹌鹑肉，激起了它嗜血本性。所以它以为鸡也是可以吃的。它的天性并不如此，它原来很容易驯服的。是我喂食的态度纵容了他的酷性，一有可能，它就回到它的野生状况。

      我要好好教训来来，因为它犯的杀戒，让我难惹众议。

      我找到一根小竹条，喝斥它，抽了它许多下。它用一双无辜漂亮的眼睛看着我，也不逃脱。没半天，它似乎忘记了我给它的虐待。它靠近我，舐着曾打过它的手。它的忍耐与柔顺逼得我不忍再打它。天，我对它毫无对策。它还是如此依恋我，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向哪里。

      来来最后还是为它犯的错付出了代价，它被人明目张胆宰了吃了。我能说什么呢？它吃别人家的鸡，咬别人家的兔子，它干的坏事送掉了自己的命。

      想想，悲伤又奈何，乡下的狗都逃不掉被人吃的命运，除非它们能躲得远远的，远离人类够不着是非的地方，那里没有伤害。

                                            2017.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