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语 | 那些住在味蕾里的独家记忆
【一】
北风飒飒,抱紧衣袖,走在路上的我万分想念起妈妈牌鸡汤火锅来:用高压锅慢炖出来的乳白鸡汤做底,备上满满一桌家乡特有的薯粉条、油豆腐、鱼丸子和各种当季蔬菜,然后拿出秘密武器——南方特有的铝制木炭火锅,在它中央高高的炭筒里烧上旺旺的木炭,等着飘出点点火星,往炭筒一周的汤锅里倒入浓浓的高汤,滚锅加菜、葱花调味,没有麻酱小料、也不见红油辣汤,只有浓浓的鸡汤原香,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一桌,开吃!好不畅快~
想到这,走在路上的我嘴角不自觉上扬,一颗心被满满的温馨记忆萦绕。这些记忆,或许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但却通过味蕾的独家通道,走进了记忆城堡里最深处的花园。
仔细一想,一道菜、一种水果,仿佛都可以是一把钥匙,打开记忆的闸门,因为昔日经年它给过我们一段鲜活的故事,它住在味蕾里,唤醒那好多想不起具体轮廓却又根植心底的美好~
【二】
妈妈每次和我说她的童年,也总离不开三个和味道有关的往事。
出生在大连的妈妈,小时候跟着外公随军,家属区旁就有一片五颜六色的蔬菜地,听过妈妈无数次的讲述,于是在我心中,那片菜地肯定是老天爷格外恩赐的,因为它长出的茄子圆圆的紫紫的,口感竟是脆甜、可以生吃;它长出的白菜水嫩嫩的好大一颗,只稍放一点点盐就是一盘人间美味;它长出的东北大萝卜,绿皮白肉水汪汪,能现摘现吃,不像现在有些市场上卖的营养不良……妈妈总说长大后再也没吃过部队菜地里那么好吃的蔬菜了。
让妈妈念念不忘的除了东北部队蔬菜外,还有六十年代稀缺的鲜牛奶。当时家里定期能分到部队发的鲜牛奶,但数量有限,不够一家三兄妹都喝的。妈妈排名中间,舅舅小时身体弱、小姨也尚年幼,妈妈便懂事地跟外婆说她不喜欢喝牛奶,于是每次看着从锅里热好的热气腾腾的鲜牛奶,她会狠狠地闻一闻那牛奶香,但却始终没有喝过一口。我想,在妈妈心里,最好喝的那杯牛奶已经永远地留在了大连吧。
还有外公举家从大连部队转业回湖南老家时,在北京转车,为了孩子们,他们破费了一次,在饭馆里要了当时算很贵的一条糖醋鱼,让三兄妹吃得很专注。至今妈妈说起来仍是啧啧称赞,之后的任何一条糖醋鱼再也无法取代它的地位。
【三】
爸爸的味蕾故事,我也是从一个疑问里探寻知晓的。
我和妈妈都很喜欢吃红薯,不管是原味蒸红薯、烤红薯、红薯片,还是红薯丝蒸饭,我们都吃得不亦乐乎,但爸爸同志却绝口不吃。最开始我单纯地以为他不爱吃甜食,但后来发现有些甜品,像银耳莲子羹他也是喝的,一问妈妈才知道答案:小时候吃红薯吃伤了,于是再也不碰。这又是为什么呢?原来他们小时候赶上过荒年,大白米饭是稀罕物,只能餐餐靠红薯充饥,吃多了胃胀却又不是真饱,很是难受。单从妈妈的描述里,我是很难想象仅靠红薯充饥是什么滋味的,但它竟能让人发誓再也不吃,这已不仅仅是味蕾的排斥了,而是想对一段回忆的遗忘吧。
与红薯故事一起知道的,还有爸爸的一个关于白米饭的故事,一个关于孝道的故事。
我的老爷爷,或许小时的我都没跟他老人家照过面?也记不清了。他老人家晚年深受胃病困扰,常常疼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作为长孙的爸爸虽然年纪小,却特别懂事地照顾他,整宿整宿地为老人家揉胃、陪他说话,缓解疼痛的同时也暖了老人家的心。当时家里稀有的白米饭每天专门蒸一碗是特地给老爷爷的,他老人家每次都是把大半碗白米饭分给了爸爸,也引来不少孙儿子女的微词,但老人家语气坚定:能有谁一整晚不睡陪我揉胃到天明?我听后已是泪光闪闪。
还有一个是爸爸给我的味蕾故事——青椒炒蘑菇,记忆里他唯一一次为我掌勺烧的一道菜,一个当时我觉得是胡乱搭配的一道菜,但又是味道深刻的一道菜。在没吃这道菜之前,蘑菇一向是妈妈用来做汤的配菜,它在我的认知辞典里肯定不能再作他用了。当时妈妈出长差,正好有一天我没去外婆家,回到家饿极了,于是罕见的事情发生了——爸爸大人抄起了锅碗瓢盆,大刀阔斧地把冰箱里仅有的青椒和蘑菇炒在了一起,在我的质疑声中热菜出锅了,还挺香~!自此以后,这道青椒炒蘑菇便从独特变成了唯一。
【四】
记得做过一个小测试,问:你最饿的时候最想吃的是什么?答案选项里有面包、米饭、牛排和面条。当时还没看答案我就觉得这个测试十分不靠谱,因为我最想吃的必须是米粉啊、酸萝卜啊、腊肉啊等等一切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这五个字太神奇,它能解释很多看似很好玩的现象。比如说一个白皙瘦弱的小女生竟然巨能吃辣,她说:这是家乡的味道哦,原来如此,她是湖南人又比如说一个高大精干的大男生居然喜吃甜食,他说:这是家乡的味道呐,理所当然,他是苏浙人
一切与家乡、与家有关的味道,从我们一出生起就伴随着我们,那些跟着味道一起发生的故事也一同住进了味蕾里,成为我们的独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