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手机响了,是家人打电话来时的专用铃声。我和往常一样,用愉快欢乐的声音接通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妈妈的声音,她叫了我的小名,问我在干什么。虽是平日里同样的话语,声音却不太对劲儿,明显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直觉告诉我,她或许是和爸爸闹别扭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太开心。”我问妈妈。她这才哽咽地告诉我,我大哥出事了,他在自家厂里修机器时不慎给机器绞到了手。妈妈说,挺严重的,当时血管都破了,一根手指也折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害怕极了,昨天刚和大哥打过电话,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意外……
我慌张地问妈妈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万幸的是,手指和血管都接上了,手心缝了十几针,住院打点滴观察几天就好。我说我要回去看看他,妈妈拦住了我,说别破费了,两天假期来回跑的太累了。拗不过我妈妈,只好妥协。即便是心里万分心疼,也只能安慰她,让她放心,别着急上火。后来她赶着去医院看望大哥,便匆匆挂了电话。
我赶紧拨通大哥的电话,没有人接听。一会儿侄儿打电话来告知我,大哥的手机没带身上,让我别打了,招呼我早些去休息。可我心里总是那么不踏实,感觉力不从心,难受。
一个人在外头工作,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家人出了不如意的事情。平时生活中多狼狈,工作上如何不顺心,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像是无关痛痒的事。可能早就麻木了。
这个消息仿佛是颗泪弹,泪水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不停往下掉。儿时和哥哥们的总总情景瞬时涌上心头。
小的时候,可能是我和两个哥哥的年龄差距比较大,他们格外疼爱我。我总是会去叫他们起床吃饭,那时他们很爱赖床,有时在他们耳朵旁边叫破喉咙他们都不起来。我比较调皮,知道他们脾气好,不会对我生气,后来去叫他们起床便会带上我的小工具,锣鼓还有小喇叭。一旦叫不起来,我就会使出杀手锏,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吹喇叭,果真奏效,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跟我求饶,才动身起床。
那会儿,家里的条件远不如现在,可在那个好多东西都买不上只能看着《还珠格格》消遣时间的年代,一台老式计算机,一套音响设备,一套电子游戏机,还有几个洋娃娃就构成了我和两个哥哥的小天地,那日子过的比现在还潇洒快活。
记忆中的夏日总是过得那么漫长,长到似乎永远都不会天黑。那时家里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男式摩托车,可神气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它的样子。大哥经常在夏天的傍晚开着摩托车拉着我,慢悠悠地在镇上的大马路上到处流窜。我就坐在车后座上,两只手牵着大哥的衣角,头靠在他温暖宽大的后背上,看着这无限美好的夕阳,还有洒落在路旁树枝上的光阴。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永远都能如此。
有一回,我大哥拉着我到市里的一家大型超市里,给我买了一只狗狗玩偶,可把我乐坏了。要知道,那时有只玩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我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它,生怕它弄坏了或脏了。
后来,我把它送给了我的大侄儿,也就是我大哥的大儿子。这小子竟然拿去当枕头了!好吧,至今这只狗狗玩偶还在,它见证了两代人的时光。时光貌似也没能饶恕它,它已经变了模样。只是,在我的脑海里,它仍然是我在大超市里与它初遇时的样子,胖嘟嘟的。
生活中关系再要好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摩擦,我和哥哥他们也不例外。也经常为了一些琐事意见不合而争吵,然后谁都不退让,接着就是冷战。一冷战,我就假装一副再也不愿意理会他们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早就着急得不行,就是拉不下面子去打破沉默。大哥就不一样,每次冷战不到半天就很快来逗我开心,他知道我笑点低,只要把我逗笑了,就表示我们又和好了。而二哥小时候比较冷酷,就像台版《流星花园》里头的花泽类。我们冷战最长的一次,接近一个礼拜,后来是两个人都按耐不住了,一块开的口。
所以小的时候,我总觉着比起二哥,大哥更疼我。
十一岁那年,有人曾经问我,你希望你的哥哥们结婚娶媳妇吗?我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因为找个爱他们的人陪伴、照顾他们,多好。那个人又问我,你哥哥娶了媳妇就不会那么疼爱你了,你还愿意吗?其实有那么一刻,我犹豫了,不舍,真的不舍。但是我回答那个人,“每个人迟早都要成家立业,只要她爱我的哥哥,孝顺我的父母,当然,能对我好就更好了。我当然欢迎她的到来,也不会害怕她或许会抢走哥哥对我的爱,因为我知道他们即使有了媳妇,还是会一样疼爱我。”当时,对于我的回答,那个人竟无言以对,她不相信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回答的。可是,那是我当下的心声,后来也是,如今也是。
上初中那会儿,大哥有了家庭,事业也越来越繁忙,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二哥也不再像花泽类了,话多了起来,比以前幽默了好多。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我的许多小心事和情绪都和他分享。直到上高中住校了,每个星期也至少一通电话给二哥,一聊就聊很久。那会儿,我又觉着二哥似乎更加疼爱我。
慢慢的,长大了,我才懂得,其实,他们都一样疼爱我,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如今,他们都成家立业了,还给我带来好多个小伙伴!在我心里,他们还是儿时的样子,那般英勇帅气。而于他们,我永远是他们那个长不大的妹妹。如果说爸爸是女儿上辈子的情人,那么哥哥一定是妹妹上辈子的爸爸,因为他们和爸爸一样宠爱着我。
我释然了,笑了笑,发觉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水,形成泪痕,绷住了脸。我相信我的大哥,这个意外对于他来说就如这脆弱的泪水,但被风一吹,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更加坚固。
夜里,我梦到我回到小时候,两个哥哥在那儿高兴地玩着电子游戏,我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开心地笑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