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F007】肥致碑，有仙家妙趣！

【题记】对汉魏碑刻一直留意不多，慢慢的就成了一个视野盲点。这必然会导致对书法认识上的偏狭，而认识上的偏狭，有必然会给笔墨实践本身带来类似于先天不足的硬伤，譬如在结体上容易陷入拘谨、笔法上不够丰富等等。 

所以，即便不能系统深入的研究，做一些尽量全面的扫描，也是应该的，且势在必行。更重要的是，碑刻世界中有很多或宏大而动人、或精妙且有趣的风景，作为一个喜欢书法的人，又怎么好意思错过…

局部1

《肥致碑》让我首先看到的不是作为书法的碑文，而是一个不知其姓甚名谁的年轻刻工。对！那一定是一个年轻的刻工，有着一个机灵的年轻人所普遍具有的特点：譬如心灵手巧而又耐心不足，再譬如在刀法上并不总是循规蹈矩，偶尔也自出机杼…… 

我对这样的年轻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欢。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活力和可爱，大部分都是由他们这类人贡献的！因而也便想起孟子的君子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大概，那个让我有会心之欣喜的刻工兄弟，就属于孟子欲得之、并教育之的英才胚子吧！ 

……还是将目光收回到作为书法的碑文上来吧。显然，在繁星闪烁的汉碑家族中，此碑并不能跻身一流之列。却丝毫不减其魅力，无论是从文字的角度，还是从书法的层面。

局部2

首先引发人兴趣的，是其碑文的内容。 

与绝大多数专以虚词浮句歌功颂德为能事的汉魏碑刻相比，它更像是一遍妙趣横生的志怪小说，在此仅略取一则示意、文字如下： 

“少体自然之恣。长有殊俗之操。常隐居养志。君常舍止枣树上。三年不下。与道逍遥”。 

画面感如此之强的生花妙笔，是不是让你看到一个跟猴子一样住在树上、三年不下树的人间奇葩的同时，也有一种风生腋下、悠然忘俗的仙家妙趣？ 

怕是当初撰文书丹的人，也是有三分道骨仙风的人吧，只见其濡毫定神的那么一瞬间，腕因灵动而现将飞未飞之态，毫因精良而成提而还按之功，书道之妙，莫过如此，分隶之法，尽在其中。也因为书丹手有此仙家逸趣，《肥致碑》的质朴冲和之气，不枝不蔓之态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如此笔致宛然、几无雕琢之痕的《肥致碑》，自然也有一份年轻刻工的灵性隐约其间。这既可以从碑文中某些笔画的刀法草草中见其删繁就简的意趣，也可以从一些重要笔画如波挑的收尾上看到他画龙点睛的慧心……这实在不是一个毫无灵性、把工作仅仅当做差使的雕工所能做到的。

局部3

草草收笔前再一次打量前面的文字、想到孟子的君子三乐时，不禁莞尔！孟夫子三乐，自有其修齐治平的深邃宏阔，凡俗如我者自不能及。但在庸人无大志、蜗角自乾坤的烟火情趣中，大概也可与当年的书丹手、刻工各占一乐： 

书丹手因见有趣之文而生挥毫之乐； 

刻工因能雕高人碑铭而生雕琢之乐； 

我则因与古人会心于远而生读碑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