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跑题的咖啡

咖啡的味道是淳苦的。

单单品尝它，不加任何东西，是清咖。有人受不了它的苦，往里面加了糖，它还是叫清咖。苦和甜可以在一起。先苦后甜，苦里带甜，都是带着哲理的人生智慧。

往咖啡里加牛奶，多了顺滑的口感，那是拿铁，口感还是苦的。苦和顺滑，肯定不是平行的关系，但也并不完全对立，是有角度的共存，折射了求同存异的细节。

对于拿铁的菜单，可以加糖与不加糖，另外有热、去冰、少冰、冰这四个选项。在允许忍受的范围内，在供选择的空间里，体现了可自控的力量感。

相比较之下，香草拿铁虽然叫拿铁，口感一定是甜的，第一口就是甜的。对甜没有心理和口感准备的人而言，会有点“受宠若惊”。少了些拿铁那一套“加法码”的过程。

很多食物里都要加糖。炒番茄的菜里，加入糖，可以让番茄起沙，显得汁浓料厚。做蛋糕时，需要把蛋液打泡，能打泡成功的关键，除了器皿里无油无水外，还需要加一点糖，用以凝固蛋白质。糖醋小排、糖醋里脊、古老肉里不放糖，就对不起它们的名字。即使名字里不带“糖醋”二字，放醋驱腥，加糖可以中和酸味。糖并不只和酸爽搭档，酱油红烧，加点糖，可以让汁自然浓稠、增色，仿佛勾了芡，让食物附上一层保温膜，增加一点定型效果。

吃一口咸味的东西，会让人咂嘴。尝一口辣的食物，能让人不停哈气、合不拢嘴。还没碰酸，嘴里已经生津。要是苦的感受，可能让人收紧喉咙，本能把东西吐出来。唯有甜，可以让人咧开嘴笑。难怪人家说笑容甜蜜。

笑容甜蜜的人，一种是小孩，无忧无虑，容易被感动。一种是恋人，总为了一件小事而心生快乐，这份快乐甚至只可独享不能众乐乐，忍不住的偷笑，嘴角上扬，带动整个脸部肌肉的变化，眼角细纹都是温柔的。肌肉在于使用，在于运动，哪怕是微微的变化，也带来了生气勃勃。

带着口罩的人，表情被压住了。习惯张嘴哈气，或者用力呼吸，都会让口罩里起了一层潮湿的水气，又闷又不卫生，可能还有一股味道。于是，人抿着嘴，小心翼翼地换气。透不出去的气又回压在心底，心里越来越沉，沉得像两个勾子，把嘴角往下拉。要是本来就有点不愉快，那就更糟糕了，整张脸习惯性沉着，就像被书包压弯了的孩子的背脊。心里是堵着的，表情是阴沉的。有一点意识的话，自觉把一边嘴角往上提一提。如果知道把两边嘴角都提一下，那么脸还是对称的，如果只知道把一边嘴角提一下，那么脸就变得大小不一了。人不可能带着口罩一直咧嘴笑，因为耳带勾着耳朵，让面罩紧紧压着两颊肌肉。被压着的苹果肌，是不舒服的，脸又松懈了，嘴角又平了甚至垂下了。但是，人可以、也容易在脱去口罩的时候咧嘴笑。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一直戴着口罩的脸，容易沉着，不容易笑，肌肉得不到舒展，脸部表情就是僵硬的，人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和活力。

做一个减法，摘下口罩，喝一口咖啡，哪怕它的味道是淳苦的，也让你的脸部做了细微的变化，哪怕它的味道是甜得让喜爱清咖的人皱了一下眉头，也让你的眉头和嘴角同时运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