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原本鸡飞狗跳，女人呼、小孩喊的斋南村，这几天异常清静。静得连烟囱上的炊烟也懒得袅袅绕绕了。

八个月大的五景半醒半睡地在摇篮里晃悠晃悠地迷糊着，素有“阿庆嫂”之称的奶奶心痛地端详着这个因为奶水的突然缺失而已无力再取闹的小女孩。

“遭罪啊，遭罪！这么点小生命却只能硬生生的留下来，陪我这活够了的老太婆一起等死。”这样的话语奶奶已在心里默默念了不知多少遍。

应该已经下了午了，深秋的太阳早从朝南的大门里说溜就溜了。奶奶打早上起来滴粒未占，也不觉得饿，她只知道小孙女早饿了，又实在讨不来吃的应付。小家伙哭闹得凶时，奶奶只有拿皱巴的老手指头哄骗哄骗，小女孩也就这么地又迷迷糊糊的仿佛吮吸着母乳。家里年轻人跑出去躲日本鬼子去了，村子里除了担心哭闹出卖了大伙儿而不得不忍痛狠心留下的婴儿，也只有实在跑不了路的老人了。奶奶本来跑得动，但坚决要求留下来照顾小孙女。让年轻人逃条命去吧！邻家张老头也这么的留下来照顾着和五景差不多大的小孙子。

日本鬼子真来了，我自己老命丢了不打紧，无论如何只要能保住小孙女的性命，一定要让她活下来，这刚来人世，啥都还没见识呢。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气势凶凶闯进门来的一群拿着兵器的日本鬼子，打破了小脚老太太的沉思。

老太太立马回过神来，当真面对面看着这些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的鬼子时，老太太心想：“不也和我们一样的人的模样？”老太太想到了人就想到了自己饿巴的肚子，想到了肚子又想到家里唯一还藏着的十几枚鸡蛋。也不知哪来的劲道，老太太竟起身捧来了那十几个鸡蛋，皱脸上堆满笑，尽量边说比划着自己说的话，其中一个日本鬼子竟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鸡蛋。成功交出了鸡蛋的老太太像完成了一项什么特殊的任务，赶紧又退回摇篮边。

日本鬼子还在再也翻不出一点点食物的家里野蛮地翻腾着，端着根刺刀在柴禾里又刺又扎，口里还恼羞成怒地嘀嘀咕咕骂着。老太婆的心突突地狂跳着，她确定自己的腿在拼命地抖，心在砰砰地跳。她似乎就坐在摇篮边，可有一会𨚫怎么也看不到摇篮里的婴儿。娃呀！娃呀！她的心在默念，脑海里却只有刺刀尖上哇哇挣扎的婴孩。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那群日本兵随着捧着鸡蛋兵的一个手势，竟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了。

终于可以出门看看情况时，老太婆一闪身来到了邻居张家。看到癍坐在门口的张老头，老太太预感到了不妙，赶紧向摇篮跑去，果然摇篮边满是暗黑的血迹。邻家小男孩睡了，小小的身体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

“作孽啊，作孽，七八个月大的娃儿遭此罪！……”老太婆终于放肆地哭出了声。

“别哭了，他老婶子，就让娃去吧！只要大伙儿能安全逃过此难就好。”张老头梦呓般的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还年轻，将来日子稳当了，让他们再生个长命子吧。”

其实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里的小女孩一生都在念叨：是奶奶的鸡蛋换来了她的生命，而隔壁小男孩就没能逃脱灭绝人性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