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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深山高岗上的红高粱

2021-07-01  本文已影响0人  阿毛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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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高岗上的红高粱

今天,我想讲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决非虚构。我写下这些字儿的时候,那远山、那山岗、那瘦高的男人、那散着短发的矮女人、那满脸长着雀斑的小女孩,还有他们安在山丛间那低矮黑乎乎的黄墙黑瓦房,连带着他们养在低矮昏黑屋内的四五只肥头大耳的白猪,一一在我的脑海里跳出来,鲜活着、运动着,他们说着话、做着事、哼叫着。

高岗上几畦零散着的迎风摇头的红高粱,这时候拯救了我的思想;它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赶跑了先前正在我脑海里不断运动着的他们。

这个故事很简单,瘦高的男人和短发的矮女人,他们握着镰刀,挑着箩筐,正走在收拾高粱的山岗小路上;黄墙黑瓦、昏黑无光的屋内,四五只肥头大耳哼哼叫的白猪,陪着煤油灯光下做作业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脸上,布满了代表着她无数细小自卑与谨慎的点点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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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高粱烈酒

那个瘦高的男人坐在豆黄的煤油灯下喊我吃酒的时候,散着短发的矮女人,挥舞着手中的锅铲,在隔壁那厢闪着跳跃火苗的厨间,正为我们炒一盘鸡蛋韭菜。我闻到腥香的鸡蛋味儿了,它掺杂在韭菜的浓香中,若隐若现,却又突兀而热烈。

搪瓷碗里,灌满了晶莹剔透的液体,瞬时,这液体散发出的浓烈酒香,就像适才站在高岗上的红高粱,强盗一般赶跑了那厢飘过来的鸡蛋韭菜味儿。

趁着尚未完全暗下去的天光,我瞥见,下午瘦高男人与短发矮女人割来的红高粱,一束一束吊在这厢低矮的门檐下。它们一句话也不说,它们似乎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收缩,渐渐就要融为那搪瓷碗里的滴滴晶莹。

吃生鸡蛋的少年

瘦高男人和短发矮女人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割高粱的时候,少年大概正带着我走在上山回家的土坡路上。我见他的白色竖纹衬衫,袖口只能遮到他的手腕,衣摆在他的腰间颤动,随着他推着自行车双臀的扭动,似路边的风一般瘦弱的腰身,便被站在他身后的我一丝不拉地收入眼中。

高粱酒甚是馨香,空气里连绵不绝的酒香味儿,似看不见的馋虫,一缕一缕地勾动桌旁人的胃。少年与我对饮。少年与瘦高的男人对饮。少年与短发的女人对饮。我瞥见少年脱了他那十分不合身的竖纹白衬衫,露出如我来时路上见着的贫瘠山岗地似的躯体。三碗烈酒下肚,少年用右手猛烈地击打自己的前胸,口中喊着,爽快,爽快!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少年领我走出这低矮漆黑的黄墙黑瓦屋。我们向坡上走去,那里传来几声母鸡生蛋后的鸣叫——咯,咯哒——咯,咯哒!它在提醒主人,“我生蛋了哈,被野猫叼走了不关我的事”。我真是这么替那只生蛋后鸣叫的母鸡这么解读的。

少年走近鸡笼,伸手朝里面掏出一颗灰白色的鸡蛋。我确信,那枚鸡蛋还带着母鸡屁股同等的温度。少年用右手的中指一敲,仰头,倒入这颗刚来到世界不到一分钟的新鲜鸡蛋液。我感觉这时候少年就是那只野猫,他正野蛮地生长着,即将要生长成他瘦高瘦高父亲的模样,不然,为什么他的衬衫,并不只是那条竖纹白衬衫,还有他的青色长袖外套,衣袖总是只能遮到他的手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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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长着许多雀斑的小女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女孩在学校不受同学的待见,因为她总是哭丧着似乎刚被人嘲笑过的满是雀斑的脸。

那晚我们坐在一桌喝酒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她闷闷不乐惯了的脸。其实她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眉毛清秀,差就差在一双本该活泼有神的双眼,因为无数细小的自卑与过分谨慎,而显得有些呆滞与木然。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象着,“其实她拾掇拾掇,还是很可爱的。”说不定,将来我会因她而写出惊世骇俗的诗呢!因为我想到了雨巷诗人戴望舒,他不就是因为觊觎好友的妹妹而写出了《雨巷》?

大概是瘦高男人邀我“再喝一杯”的碰碗声,打断了我吃了半碗高粱烈酒后飘散的思绪。回神,端碗,碰撞,再饮一杯。我们都红光满面,除了那个小女孩。

再见,红高粱;再见,高粱酒

我清醒地知道,不论我念与不念,那散落在深山高高山岗上的一畦一畦的红高粱,都不会因我的念想而存在,或者消失。我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不论我想与不想,那瘦高的男人、散着短发的矮女人,连同他们那座安在山丛中的黄墙黑瓦的昏暗小屋,以及小屋内四五只哼哼叫的白猪,都不会因我的念想而生半点改变。我还知道,那因喝了烈酒而脱去上衣猛击自己前胸的少年,还有他长着满脸雀斑的妹妹,我再也找不着、寻不见。那碗漫着无限醇香诱人的晶莹的高粱烈酒啊,不论我再怎么想念,都再也喝不着、闻不见。

再见,红高粱。再见,高粱酒。再见,少年。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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