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人杨永不信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台面包车上了,两边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后排还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哦,他就是杨永不信——据他说,他不信教,不信邪,不信希特勒,所以他叫永不信。
对于这个些父母为了赚钱给自己谋取更好生活而没有时间照顾的孩子,他们很多不知道感激涕零,反而沉迷网游,这是多么十恶不赦的行为呢?
杨永不信这类伟人应运而生,不要三四千,更不要一两千,只要九九八,给你一期电击,分享朋友圈享受八五折,更可以买一电送一电,满足你更多痛苦需求。
他正微笑着跟我沟通,嘘寒问暖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多年前还未跟生母离婚的父亲,我甚至在怀疑网上所传是否有太多虚构成分,毕竟这是一个放屁比说话更需要负责的时代。
父亲变了,在我十岁那年他跟母亲离婚了,十岁之前他跟我去学校大家都问他是不是我哥哥,十岁后他再去,大家都问他是不是我大爷,他苍老的太快了,四十几岁已两鬓斑白。
“你叫苏子?”杨永不信正在吃一个面包,相比这种伟人都是日理万机的,他瞥了我一眼,又补充道,“我吃面包不介意吧?”
“恩,我叫苏子。您吃吧!”
杨永不信微微一笑,比我苍老的父亲还像你大爷:“嘿嘿,一般带子的都比较厉害,老子,空子,庄子啥的……”
他把一个面包塞了过来让我吃,我心里却比迈入中考考场还要紧张,不知道一会儿电击的时候需要喊“南无阿弥佗佛”还是“赐我一死”。
我还是听话地吃掉了那个面包。
父母离婚后用所有的钱请了最好的律师只为争取到我,他的成功验证了我的失败,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给我起码的生活保障了。他在离家不远的工地上做着钢筋工,一天有两百多块钱的收入,每次回家我都绕远,只希望不与他碰面。再后来,同学带我去了网吧,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麻痹自己是一件这么轻松而又愉悦的事情。
“到了。”杨永不信这句话不知道是跟旁边的两位哥哥说的还是跟我说的,反正他没有看我,径直下了车。
我被蒙上了眼睛,再次看到光的时候已经被按在了一个铁板凳上,双手双脚以及被束缚住了。
“你吃好了是吧?那我们开始疗程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深藏功与名。
刚刚的两个哥哥开始在我头上戴上一个铁环,我以为接下来会有佛祖出现,头顶光环告诉我:悟空,快陪三藏取经去吧!
“先试试三档吧?”一个哥哥对另一个哥哥说。
“恩,听你的。”另一个哥哥竟有几分娇嗔。
一阵电流窜入我的脑袋,那一瞬间的空白我并不是毫无知觉,阵阵痛感开始扩散开来,让我有些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了起来。
先说话的那个哥哥似乎十分满意:“行,第一天就用这个吧。我就说这个档位可以吧,论经验的重要性,哈哈……”
他们停下动作的时候我已经瘫在板凳上了,浑身无力,却又疼痛难耐,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似乎也渗出了汗珠。
几秒后,我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稍一用力,所有的束缚竟然被我挣脱开了,我攥紧拳头直奔杨大师的办公室。
杨大师正倒在他的沙发上,似睡非睡,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想要朝他捅过去——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经过他电刑的人不想给予他这种天堂般的享受——他应该也是十分乐意的,毕竟自然死亡只会下地狱,而我杀掉他没准可以上天堂。
我用力一桶,刀子却从他的身子穿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刚刚的电击对我造成了什么?
忽然他转了过来,胸前抱着一个相框,目光有些木讷。
“我……我错了,杨老师……我……我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吓得腿软,又想到被电击的感觉生怕他再送我一个疗程,“我错了,我求你了,不要……我……”
他起身,穿过我,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我才知道他应该是看不到我的。
我鼓起胆子走了过去,那张照片是一张合照,一个男人应该就是杨大师,他蹲在地上,旁边是一个比剪刀手的男孩。
杨大师看着那张照片眼角有些湿润,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灵儿,我什么时候能去看阿志?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都快两年了……”杨大师把手机放远一点,五官扭曲了一下,调控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把手机靠近耳朵,“不就是因为当初不小心让他触电差点死亡吗?我真的知道错了,哪个男人又不会犯错误呢?”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免提,然后抱着自己的头哽咽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
杨大师似乎能看到我了,他抬起了头,朝我在的方向看来,目光如炬:“你觉得罪无可赦,无法原谅是吗?所以,我创建了电击治疗网瘾的地方,就是让你看看,多少家长傻逼到乐意花钱给我电他们这些孩子!”
我有些冷汗涔涔了,家长口中的“对你好”真的是“对你好”吗?
“喂,他不会是死了吧?”
耳边的声音让我突然醒来,原来我还在这里,还在这个咯得屁股疼的板凳上。
对话的应该是那两个小哥。
“不知道,生与死又怎样,我只在乎跟你在一起,不然为什么来这鬼地方?”另一个轻叹了一口气,“阿杰,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吧,这是伤天害理,这是他妈的21世纪的希特勒啊!”
另一个沉默了半晌,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想把这帮孩子当成刘胡兰,然后自己像小鬼子一样去折磨他们?我不电击这帮孩子,那姓杨的就会电击我的孩子啊!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但我更爱我的孩子。”
“你们俩是gay啊?”
我突然开口显然吓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有些恐慌,放佛我真的死过了一样。
“试试五级吧,这孩子还挺有精神头的嘛?”
“别别别,我只是问一下啊,我又不反对同性恋。”我看着他朝装置开关的位置走去,大步流星,雄赳赳气昂昂,可惜跨的不是鸭绿江。
他竟然在摁下去之前还朝我笑了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求你了,哥哥,不要了真的不要……啊……”
电流接通的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人都被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窒息感,我在想这种感觉也许跟吸毒是一样,只不过不知道会不会上瘾,然后我的身子开始有节奏地抖动着,眼前的两个人适时地放着汪峰老师的《一起摇摆》,电流放佛也被这节奏感动到了,对我施以更残酷的痛感,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中冒出来了。
我努力想把她咽下去,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白色的泡沫从我口中喷溅了出来,弄脏了我的脸,弄脏了我的身子,更弄脏了我年少无知而又纯洁懵懂的心,很快,我再次昏厥,我多希望能一死了之,摆脱这种痛不欲生。
两周后父亲来接我了,杨永不信面带微笑地出门迎接了他,我不清楚两个人的交易是怎样的,但肯定是近五位数的标准,我只清楚我确实不想再去上网了,因为双手被电的有些麻木了,我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上帝却告知我不配死亡。
这便是真正的伟人罢,读书人怎么能叫偷或盗呢?是拿。我能想象到杨老师在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排出了一排纸钱,并以此论证,自己的前妻是个大傻逼。
在回去的路上,父亲问我还想上网吗?我说不,这辈子都不想了,心里在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父亲很是欣慰,自言自语以后一定要推荐朋友也送朋友来,杨永不信,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为人谦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的嘛。
他突然又换了个面孔,这是所有家长的习惯性变脸,上一秒的糖果就是下一秒的“鞭策”?
“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上次考试考了几分?妈逼的,老子真后悔要你这孩子,操心,受累,我自己过日子该多好……”
“哦。”我想到了伟人杨老师,心生一计,乖巧地叫道,“爸,我想下车买瓶水。”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我跑去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打火机跟两瓶水,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太累了吧,活得这么累又是何必呢?
我走下车,打开油箱,掏出后备箱的管子,把油吸出来了一些,然后打着打火机扔向地上的油,朝反方向跑去,身后一声巨响,那辆车爆炸了。
亲爱的爸爸,这下子您不用再受累了,很对不起,这辈子做了您的孩子,不过我还要感激一个人——伟人杨永不信老师,如果没有他,我怎么能懂得报复的真谛呢?
我打开饮料,一饮而尽,好甜啊,我可以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