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小区楼下在举办跨年晚会，今天是16年的倒数第二天。音响的声音一直传到十楼的床上，屋子里，昏暗的灯光，欲睡的一个人。

也就在南方的城市才有这样的小区活动，这样是在北方，早就冻成冰块了，人人都想着早点钻进被窝里焐着。广场舞的大妈终于有了一个全新的舞台，稚嫩的童声紧随其后。主持人说着话，楼上的人根本听不清，只知道一个男人的声音。

唱戏的人，咿咿呀呀，诉说着古老的故事。十楼的窗帘依然紧闭，窗户也没开，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来打发时间。玩手机？看剧？打电话？……手机里就一个游戏，玩都玩腻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操作，平时玩的时候整个儿大脑一片空白。那剧呢，还是十几天前下载的内容，看着挺多，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打电话就更无从说起，打给谁呢？

每次打电话回家，总免不了一阵争吵，然后原本就不到好的心情就更加糟糕了。知道自己渺小微不足道，却没想到现实是更加的残酷。泼过来的冷水，硬生生把他浇醒。朋友？什么才是朋友，一起吃饭，互诉衷肠？

拿起手机，一遍遍地打开微信，微博……依旧没有人联系，依旧不知道该联系谁。

楼下的晚会还在继续，所有的热闹都跟他没多大关系。从年前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的负债累累，混得够差！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

穿好衣服，一个箭步冲下楼，他像着了魔一样地疯跑。夜色笼罩的城市，灯火阑珊，车辆穿梭，各有各的方向。晚归的人，都有一个远方的家。家里或有人在等待，或有一桌菜冒着热气。

他，要奔向哪里？

跑了足足两个小时，气喘吁吁，稍微平复一下，回头。等再回小区的时候，戏台子都撤了，打扫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几个小时前的热闹。像是一哄而散……

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掏出手机的那一刻又忍住了。手机亮了，远方的一个朋友，提前发来了新年的祝福，此刻，16年最后一天的凌晨。

是不是应该在这最后一天，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可他，好像并没有跨年的习惯……先睡一觉，起来再说！

天刚亮，他就跳了起来，其实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同样的阳光灿烂，同样的风和日丽，还是原来那个他。出去可能还会有不同的际遇，懂得越多，人越理性，越难开心。

搭上一班公车，车里人不多，零星几个。下一站的时候，一下子涌进来很多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他的旁边，隐约可以闻到鱼腥味儿，可能刚刚从农贸市场回来，也可能从哪个食堂后厨出来。老奶奶说着本地的方言，他一句也听不懂。车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思维也跟着错综复杂。

又有人陆续上来，他本能地给别人让座，换来对方的一个微笑，心情稍微有点好转。最后一天，将一去不复返的。

下车了，站台没什么人，可能是偏僻的缘故，人都挤到车站去了吧。这样也好，人多反而显得他格格不入。没目的地走在路上，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忙碌，就连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都显得惬意呢。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女孩穿着朴素，手里大概三十多支玫瑰花，他想：她是不是选错地方了，这里，几乎没什么游客！要卖给谁，谁会买？阳光挺好的，不冷。女孩继续站在那里，偶尔朝路过的人递去一支，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十五分钟……女孩依旧，脸上挂着笑容。

他看不过去，买了一支，鲜艳的玫瑰。花瓣上，挂着一滴水珠，晶莹剔透，闪着光，更像一颗宝石。女孩连连道谢。

“为什么在这里卖花？”“因为爷爷在这里……”说着，女孩指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老人头发稀疏，没几根黑发。偶尔还咳嗽着，一下子让他想起来风烛残年这个词。他也加入了卖花之列，主动帮她卖花，四处吆喝。

天渐渐黑了，他没有走远，就在这个公交站台，度过了今年的最后一个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