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对联
东北冬天的早晨,滴水成冰,非常寒冷。
炕上已经不热乎了,我蜷曲在被窝里,不想起来,妈起床烧火做饭,火炕一点点热起来,我又迷迷糊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爸妈每天早早起来,各忙各的事情。
妈起来后,把我的棉袄棉裤铺在她的褥子下面,用被压着,怕我起来穿着凉。
“玲儿,快起来,快八点了,吃过饭和我一起去卖对联。”妈推开屋门喊我。
“知道了,天这么冷,谁能那么早去赶集?”我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得早点儿去,去晚了就没地方了。”
这时,厨房里传来炖大白菜的味道。
我可不愿意去挨冻,这大冬天待在外面,穿得再多,一会也冻透了,而且手背已经冻得红肿,像个小面包似的,遇到热,痒的难受,放在雪上还好些,但卖对联又不是一个人干的活,爸要在家里写对联,只能我跟着妈去。
我穿上衣服,叠好被子,规矩的码在炕梢,打开窗帘,玻璃上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
我用手指肚按在玻璃上,半天也没化开,用嘴贴上去,吹了一会儿,露出了透明的小孔,我望向外面,天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可透明的小孔,一会儿又冻成了冰花。
昨天晚上,妈连夜就找了一个大塑料布,对折过来,按对联的宽度和长度用线缝制成一个个小筒,事先把对联放了进去。
吃过饭,我和妈戴上棉帽子,系上围巾,穿上大棉鞋,妈特意给我找了一副挎肩的棉手闷子,捂得严严实实。
妈把装有对联的塑料布,小心的轻折过来,放在一个袋子里,她拿着。
给我拿了一个布袋,妈在里面放了一个旧饭盒,装上零钱,还有一些在县城批发的福字,年画,对联的横批等不少东西,就出发了。
“他爸,我俩走了,中午别忘了喂猪。”
“你们走吧,中午领孩子垫吧一口,别饿着了。”爸叮嘱妈。
华峪离我家不远,大约五里地的路程,顺着村里唯一的一条马路走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华峪的村口,再右拐走500米就到了集上。
我和妈没到9点就到了集上,但好位置还是没有占上。
还有10多天就要过年了,华峪市场天天是集,这几天,市场不收摊位费,集上可热闹了,买货的、卖货的,熙熙攘攘,附近的村民都到集上采购年货。
我和妈在较偏远的地方,把装有对联的塑料布小心拿出来,铺在地上,又去找了几块石头,把塑料布的四周压上,让买对联的人看清楚上面的字,也害怕起风,把里面的对联卷坏了。
市场上还有好几家卖对联的,那几家都是从县城里批发过来的,对联上还印有其他图案,而我家的对联太单一,只有红纸黑字或者红纸金字这两种,妈事先也打听了价钱,我家卖的比别人家要贵一毛钱。
这些对联的红纸,是爸半个月前去县城,走了好几家商店才买的,纸的颜色正,有厚度,买回家要把红纸一张一张拆开,再一笔一画写出来,对联里面有爸的心血。
卖对联不能卖早了,没人买,只有快过年的前十几天,人们才开始买。
有的人不在乎字写得怎么样,也不管是批发的还是手写的,只要是对联就行,有的人注意字体,在意对联的内容。
爸写的是行书,笔法好,不时有人驻足观看,虽然比别人比家贵了一毛钱,但还是有不少人买。
妈负责给拿对联,我负责找横批,买对联一般也会买福字、年画,妈算账慢,嘴里不时叨咕,大门对两元,门对一元二角,福字8毛……
每次,没等她算完,我就算完了,买对联的人夸奖我,孩子还得念书,小账算得就是快。
付了款,妈被着风,把对联卷成一个小筒,用线绳绑好,递给对方。
太阳升得老高,明晃晃地照着,是个大晴天,但是干冷干冷的。
一会儿的功夫,我的脚就冻透了,两只手攥成拳头,在手闷子里伸不开,呼出的哈气,在眼睫毛和围巾上冻成了冰碴,我不停地在地上使劲地跺脚。
中午了,市场上有卖油茶面的,妈去给我买了一碗,油茶面热呼呼的冒着热气,有芝麻的香味,我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一直暖到心里,又递给了妈,妈说:“我不饿,早上吃得饱,你喝吧!”
油茶面里加了白糖,芝麻,还有一些花生碎,喝到肚里,立刻就感到有了能量,这在平时是喝不到的。
忽然,刮了一阵旋风,把地面上的纸屑,塑料袋,树叶卷起老高,我和妈背过脸去,只一会儿的功夫,塑料布上盖了一层灰,对联儿上的字模糊起来。
风停下,妈赶忙从布袋里拿起抹布,把塑料布上面的灰尘擦掉,露出对联的本色,我佩服妈想得周到,还想着带抹布。
爸爸写的对联比较受欢迎,到下午1点多的时候,对联卖的也差不多了,市场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我和妈赶紧收摊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妈都很兴奋,我说:“今天应该卖了不少钱。”
妈说:“明天咱再早点来,占个好位置。”
到了家,爸还在西屋写对联,炕上,衣柜上摆满了字迹未干的对联,妈洗洗手,准备烧火做晚饭,冬天天短夜长,只吃两顿饭。
我进了东屋,打开装钱的饭盒,开始数钱,一共卖了52.5元。
数完钱,我打了个哈欠,躺在炕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爸写的对联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爸妈领着我买了好多年货,三个人在高兴地喝着油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