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燕子（小说）
一、燕子其人
燕子是她的网名，本是一个不存在的虚构人物。其实，现实中的她一直觉得在现实之外，有一个无法醒来的梦，在那个梦里，自己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过着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她不知道这应该称作“精神分裂”还是“幻想症”，用她自己的话说，叫“神游”吧，反正，她的思想常常在梦想与现实之间游荡。
很多的时候，她想到什么就记下来然后给她的朋友看，好让她们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她另一个自我的存在，但多数的时候，她的朋友们更注重故事的情节，于是她们给她写的东西下的定语是“太平淡了”。这一点，她从内心也承认，但她还是坚持写下去。
“作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平淡的生活中能有多少惊天动地的故事呢？谁能断定在看似平淡的生活背后不会有让人深思、引人共鸣的真情？”
写下这段文字之后，燕子的心里一片释然。“对啊，别人怎么看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本身就应该是愉悦和无憾的嘛。”太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反射在她的书桌上，也把她的影子在桌面上拉长，放下笔，她向窗外望去，思绪也随着目光飘向远方。
二、江南故事
“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之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绝，乃敢与君绝。”―这是古汉《乐府》中的语句。初次见到，是在琼瑶的小说里，燕子就一直以为，如此优美的动情的乐章只与爱情有关。后来，她偶尔看到一些原创的文章，全是以此为主题和主线的故事，因为对这首诗有些印象，燕子便细细地看了下来，看到最后她发现，所有的故事都与爱情无关。可燕子的故事，却和爱情有关。
从小到大一直生在北方的她从来没有到过江南，仅有的一点点了解也是从电影、电视上得来，在她的梦中，江南应该是一个极美丽的地方，有四季碧绿的树，有多姿多彩的花，有长流不息的青青小河，更有温柔如水、素手纤纤的女子。
无意中，她遇到了远在江南读书的他。同是北方人，自然脾气和习惯有很多相似之处，有一次谈话中，燕子和他谈到自己想象中的江南，他听后只是笑而不答，问多了，他给了燕子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他不喜欢江南，尤其不喜欢江南的春季，因为赶上“梅雨”季节，江南的雨下起来真的是没完没了。“十天倒有七八天在下雨，即使不下，空气也是潮湿的，穿着的衣服贴在身上，不穿的衣服也是潮的，好像可以拧出水来。”
在江南的两年里，他一直不喜欢江南的天气，因为气候和环境他一直不能适应，北方人的他，喜欢北方的食物，还是喜欢北方的气候，热的时候如火如炙，冷的时候如冰如霜。再选择学校的时候，他选择了北方的天津，晴的时候艳阳高照，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他说，这才真正是北方人的家，这样的脾气才像北方人的他。
他现在的学校，燕子只知其名，在网上查过以后才知道，那是一所很古老的学校，看网上的照片，学校里花树繁茂，碧水荡漾，倒有几分江南的样子。虽然一次也没到过那里，但因了他的缘故，燕子也喜欢上了那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常常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在那里能够安心的读书，就好像，可以圆的，是她的读书梦。
三、梦中奇遇
“千里为君苦相思，柔情一缕汝未知。他年若有相逢日，共话巴山夜雨时。”这是她对他的表白。
“你写的？”他问。
“是啊，真情所至，出口成章嘛”，她笑了，“只是，最后一句是套用古人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闪现的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谁写的，前面两句是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可惜，我不善写，要不然，可以回你一首。”他故意说道。
“算了，不用了，你能真正看得懂我就念‘阿弥陀佛’了，这又不是举行‘赛诗会’”。燕子的语调仍然轻松而顽皮。
“呵呵，”他笑了，问她“你的脑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我脑袋大啊，你没听过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说完这句话，燕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四、相遇即是缘
这天下午，燕子突然收到他的短信“燕子，我坐今晚的火车到你处，明天上午九点到站，来接我？”
看到短信的一瞬间，燕子的脑袋晕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前，他常常说没时间，要她等机会，怎么这机会竟然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点思想准备？“这家伙，说来就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行，得让他的脑袋‘凉快’一下。”想到这里，燕子马上回了短信给了“不要到这里来，我在外地出差，没办法接你。”话说完了，燕子心里又有些后悔，怕他拿自己的话当真。
“你开什么玩笑？车票我都拿到了，现在我在火车站，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发车了。你在外地，为什么让我‘不要到这里来’？”
燕子的心随着他的短信放回了肚子里，“看来这家伙还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嘛，自己故意留下的小小破绽竟被他一语道破。”“哎，别臭美了，我可真的不去接你啊。”
“不接我？也行，你到那里后就到你们医院去找你，在门诊楼、病房楼外面大声喊你的名子，让别人帮我找，这总可以吧？嘻嘻，接不接你看着办吧。”
是夜，燕子没怎么睡，脑子里一直想着接站的事情，刚刚迷糊了一小会儿，闹铃就响了。直到吃过早饭，她的精神仍然处在恍惚中。
好久没到过火车站了，车站的布局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燕子找到他所说的出站口时，列车已经进站了，人潮向她涌来，有些让她眼花缭乱。“都怪那个臭司机，车都满员了你还上什么人呀，真是，让人扣车扣那么半天，讨厌。”她一边在心里责怪公交车的司机，一边迎着人群向出站口张望。人群慢慢的散开了，她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不能就这么等，得打电话给他，省得他乱找。”燕子拨打他的电话，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铃声，转过身，他就在自己的身后。“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从出站口溜出来的，我都没发现！”燕子的语气有些嗔怪。
“呵呵，就你那双小眼，大活人从你眼前过都看不到？”
“谁说我眼睛小了？”燕子一边说，一边对着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好！好！好！你眼睛不小，眼大如铜铃，就是无神不聚光，这总可以了吧？”
燕子没有想到平时不怎么开玩笑的他突然会来说么一句，一时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回击他，便只好低了头默不做声。
“怎么了？只许你调侃我，偶尔说你一次都不行？唉，真是‘女人心，大海针’，也难怪孔老夫子说‘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看着他装出来的一脸无辜，燕子不由得“扑哧”一下乐了。
“不生气了吧？我跟你说，先别高兴太早，我这次来还有任务呢……”
从他的口中，燕子渐渐明白，他并非是专程来看她，而是因了核实一些实验数据到研究所公干，时间也只有两天。
“两天就两天吧。”燕子本想说服他多留些时间，但想到他的论文，她又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在自己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很敬业很认真的人，自己的提议他未必肯接受，还是不说算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燕子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是因为自己要忙着上班、值班，二是怕打扰他的工作。而他，再联系燕子的时候，已经离开了这所城市。“燕子，我现在已经坐上了返程的火车，怕你送我时会掉泪，就没敢跟你说。其实，我告诉你只在这里待两天的时候，最想听的就是你说让我多留一两天，可你却没说……算了，以后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这个笨蛋，为什么在只顾及自己的所谓‘自尊’放弃尝试呢？”燕子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彻底从沉睡的梦中醒来。
五、回忆的味道
“燕子，最近过得怎么样？”问话的是燕子很久没有联系过的一个网友。
“还好了”。
“你的研究生小朋友呢？最近有没有联系过？”
“还那样吧，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也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可是他回家了，不好联系，只有等了。”
“一问到他，你说的最多的就是等，真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吗？发个短信问一下不就得了？”
“不行，我答应过他，这段时间不发短信给他，答应了就得做到。”
“你对他总是那么守信用，他对你呢？不是我说你，我觉得没必要，他对你怎么样你都没把握，干吗要等？我看你简直就是‘孔雀开屏’了。”
“‘孔雀开屏’？什么意思？”
“这都不知道？就是说你自作多情啊。”
…… 燕子突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那边的话并没有因为燕子的沉默而停止。“你这个人呀，我看就是活该心里苦，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不领情，还告诉我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难道你就知道你对他的付出在他就不是一种勉强？他又不是傻子，情商再低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啊，要不就是他故意疏远你，这点都看不出来？……”喋喋不休之后，对方发现燕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问“你有没有听到啊？”
“听到了。”燕子的回答有些少气无力。
“是不是听了这些话不开心？”
“有点。”
“你不开心我就不说了，反正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那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呢？”
“看书啊，我想参加医学博士考试。”
“怎么想起来要考试？”
“医院里好些人都在学习和考职称呢，连新来的小护士都在准备考级，我不学，早晚都会被淘汰的。”
“哎，我问你，想参加考试不是为了你的那个研究生吧？我可提醒你，如果真的仅仅是为了他，我看你还是不要考了。”
燕子想想，究竟是不是为了他？是？更多的不是。“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如果没有他自己会不会考？”衡量再三，燕子还是觉得即使没有他作动力，自己也会考，这是为了自己。“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燕子立刻从网上消失了，她原本以为对方不应该问得这么透彻，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管就行了，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想到这里，燕子裂了裂嘴角发出一丝苦笑。
六、我为加班狂
忙起来，燕子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不能停转的陀螺。“真的是一只没有生命的陀螺就好
了，虽然怎么转，什么时候转不由自己掌握，但它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累呀。”再想想，“如果生命和自由不在自己掌握中，那又有什么意思？呵呵，还是不要做陀螺好了。”
星期天，燕子在加班。和往常一样，她早早来到办公室，机关所有的办公室都是室门紧闭，悄无声息。虽然同样是要工作，因为没有了工作日时人来人往的嘈杂，燕子更喜欢这样的日子，可以少些应酬，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或写写自己的感想。看来，对于喜欢安静的她来说，加班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工作中有闲暇的时候，燕子喜欢让自己的脑袋彻底放松一下，这时候，她多半会选择听听音乐，可自从认识他以后，更多的时候她让自己的思绪处在一种“信马游疆”的状态，此时，脑子里常常回想的是和他的对话，有时想到了可笑之处，也的脸上还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
相识两年半时间来，尽管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真诚，但却又总觉得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把握，这种感觉在梦与现实中交织，让她不断的处在焦灼不安的状态。她很想叹气，但她又不能在他面前叹气，不仅仅是因为她答应过他，更因为她怕这些叹息会带给他压力，也许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
因为工作忙，燕子最近很少写信给他，他也和往常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信箱里红色的“新邮件0”没有任何改变，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初秋的清晨，天已经微微的透出凉意，燕子真的有些懒得起床去锻炼。闹钟已经响过了好一会儿，她还躺在床上没有动。三个月来，每天的早起晚睡，她已经感觉到了轻微的睡眠不足。在这样的天气里，不想多睡一会儿才是怪事儿。
挣扎了好一会儿，燕子还是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在了去晨炼的路上。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东天边泛着亮丽的红，空气中透着微微的清凉，深吸几口气，燕子出门时还有些迷糊的脑袋清醒很多。因为不用急着上班，她回来的比往常晚一些。吃过早饭，她躺在床上准备小睡一会儿，没想到这一躺，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再也没有醒过来的燕子，她的思想，她的容颜，她的文字，永远消失在了她二十三岁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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