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四、红宝石
下午,我照例去赛兰夫人家。
她打扮一新地说要去参加旧友聚会,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堆着粉的白晰脸庞和一身花里胡哨的妆扮就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她需要钱,要养孩子和这幢不小的别墅。
我能理解她,虽然有时候对她这样生活有些感到惋惜,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上哪找到一份可以生活自在又有大钱赚的工作?
“我只要再奋斗一年,只要一年,这幢别墅就是我自己的了,到那个时候,我就不用这样辛苦。”这是她的原话,表面她说自己在推销家用电器。
我看着她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车扬长而去后,这才转回屋里开始打扫房间。
维思的纸尿裤堆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同时还有赛兰夫人的脏衣服,其实并不脏,只是上面有浓浓的酒味罢了,这是她昨天穿过的。
我将垃圾装进袋子里拎着去放在路边,等下会有收垃圾的人来拿走。
就在我放下袋子时,我抬头看见斜对面的一扇绿色门前坐着那个对我唠叨的房东太太。
她脸色很不好,而且有些忧伤地拿着一条毛巾,我回到房子里,将维思放在婴儿车里将她推出来,走过马路,我对她打招呼。
“今天天气有些凉。”我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她缓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双眼布满了血丝,才一天不见,她就成这副样子倒很让人吃惊。
“出什么事了?”我惊讶地问。
“我父亲,他,他病的很厉害,医生也查不出来,哦,我该怎么办?”她突然捂着脸哭起来。
“先不要难过,他到底怎么了?”我拍拍她的肩膀。
她抽泣了好半天,才说:“昨天,我去隔壁打扫房间,要知道,我们是没有地方搬的,必须留下来,那间房子我收拾好,也许还可以继续租出去,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这件事。
于是,我昨天重新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床下发现了几个小石头,红色的,半透明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给我父亲看,他非常惊喜的拿在太阳光下看了好久,然后告诉我,我们发财了,说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红宝石,会值很多钱。
我开始也很高兴,谁让我们这么穷?可是一想到是在那个死人床下发现的,我们就有些犹豫,也许,它是赃物,我们应该交到警察局去,于是我父亲就将它们放在一个烟盒里,说今天一早就到警察局去。”
她又擦了擦眼睛,继续说,“今天我照常出去给他买牛奶,回来他还没有起床,我就做早餐,牛奶热好的时候,我去敲他的房门,可是他并没有出声,我有些怕,就冲进去,结果,我看见他躺在床上呼吸困难,我立刻打电话给医院,他们来了以后对他进行检查,可是,说他除了以前的老毛病以外,一切正常,对于他的呼吸困难给不出任何答案,只好给他吸氧气瓶,他才好了些,只是一直在睡,心、脑电图也显示正常,哦,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她又哭起来,对于一个只能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寡居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了。
“红宝石呢?”我问她。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从医院回来,四处也没有找到,不知道他把它们放哪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他快点好起来。”也许是我关心的东西让她觉得有些残酷,所以有些不耐烦。
“我想他会好起来的,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身体是会有些小的变动,不过别担心,他在医院里,一定不会有事。”我又一次拍拍她的肩膀。
“谢谢,但愿如此。”她点点头。
我站起身来对她说:“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我想了想,才继续说:“你最好能找到那些红宝石,说不定,跟你父亲的生病有关系,还有就是,不要对别人再提起红宝石,以免有意外。”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是说,我父亲是被一些寻找红宝石的人袭击了?然后抢走了它们?”
我摇摇头:“我还不知道,只是,你报警了?”因为我正好看见一辆警车正向这边开过来。
“没有,我不认为这是件……”她没有说完警车已经停在路边。我准备推车离开。
正当我要过马路的时候,身后的警察问她:“请问,你知道赛兰住哪里吗?”我猛地回过身来,而她也正指着我对警察们说:“她是赛兰夫人家的钟点工,对面那个蓝色的房子就是赛兰夫人的家。”警察回过头来看着我,并向我走来。
“出什么事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她的钟点工?”一个胖呼呼的警察上下打量我并向我出示了她的警察证,另一个比较高一点的也向我出示了警察证后则向赛兰家张望着。
我点点头,说:“是的,这是她的女儿,所有人都知道。”房东太太也走来,并对警察点点头以证实我说的是真话。
“她还有别的什么家人在吗?”他问。
“我在她家当了一个月的钟点工,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其他家人,她提都没有提过。”
“她的父母,或者是丈夫,都没有?”
我点点头说:“是的,她称自己是赛兰夫人,可是我没有见过她丈夫的照片,她也没有说过她的父母在哪。”
“是的,她之所以不提,是因为,她还没有结婚,我也是听人说她是从很远的家乡跟一个艺术家逃出来的,后来,那个艺术家抛弃了她,她就到这儿来了,还抱着一个孩子,起初她过的很不好,后来,她认识了一些有钱人,当然,多半是结过婚的男人,他们给她租了这间房子,她就一直住在这儿,然后每天跑去跟不同的有钱的男人约会,跟他们要钱。”房东太太说着,警察边在本子上记下来。
原来是这样,我看了看她,她冲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带着斑点的微胖的脸庞在阳光下没有了刚才的悲伤。
“那么,既然这样,小姐你叫什么?”警察问向我。
“我叫那毕。”我诚实地说。
“那么那毕小姐,可否跟我去医院一趟?”
“到底怎么了?”我问。
“她……”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我想,她的女儿恐怕,已经成了孤儿。”说着,胖警察看了看婴儿车里可爱的维思,她的小手握着一个玩具用力摇晃着。
听到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很震惊:“什么?!赛兰夫人死了??怎么死的?”
“恐怕是个意外,她路过的一家银行被抢劫,劫匪的一颗子弹击中了她,子弹当头穿过,我们从她的包里发现了她的几张名片。”
说着,高个警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粉红色带香味的名片递给我,是的,这正是她的名片。
天哪,真想不到,她会糟此横祸。
“我立即就跟你们去。”
“我来看着小维思。”房东太太热情地说。
我只好照办,可不能把小孩子带去医院,让她去看自己惨死的母亲。
坐在车里我还有些不敢相信,赛兰夫人已经死了,此时我的心正在颤动着。
车一直开到另一个区的医院门前,我们匆匆下车,我跟在他们身后,走的竟然有些喘。
然后,我们就站在了停尸房门前,空气里充满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我看看那个胖警察,然后他打开门,我走进去,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床,上面躺着的人正被白色的床单盖着全身。
我没有犹豫地走过去,一个医生轻轻拉开床单,于是,我看见了她的脸,她的脸色发青,双唇紧闭,口红的颜色已经褪尽,涂了浓浓的睫毛膏的眼睛闭着,眼睛四周一团黑色,在她左脸颊处有一个洞,一片血凝固在洞的四周,这个洞完全影响了她几乎完美的脸颊。
“子弹是从她右脑打入从脸颊穿出的,当时她正蹲在地上捡耳环。”医生说。
“你确定这就是赛兰夫人吗?”警察问我。
我点点头,医生这才将白布重新罩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