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场——“今天不方便……”
袁倩坐在会场的休息室里，有电话进来她把它划掉，改发微信。今天说了太多的话，嗓子已经哑了。发布会很成功，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工作群里华盛会务在转发各大媒体的报导。
五点她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妈妈，发布会成功吗？”两个女儿围过来。“嗯，很成功。”“那你怎么不高兴？”小芙问她。“……没有啊，妈妈没有不高兴。”袁倩轻声道。“妈妈，你的嗓子怎么了？”“妈妈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嗓子好疼。”“哦，我去给你拿金嗓子喉宝。”
早上在会场见到秦升，她匆匆跟他点了点头。下午她去展台，他们说他两点就走了。他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也是，他需要跟她说什么呢，他们只是客户与供应商的关系，现在合作结束了，也不需要说再见。
吃了饭她觉得困就睡了，一觉醒来11点多。打开微信，一堆消息。第一条是母亲发来的，接下去是同事，群消息，最后一条……是秦升。“今天下午碰到两个老同学，就先走了。这次展台的效果非常好（大拇指）为表示感谢，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笑脸）”
现在回他吗，那么晚了，犹豫了下还是回复过去“不好意思，刚看到，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笑脸）”。她这话也是客气，但还是要说。揉了揉刚睡醒的脸，大致看了下微信消息。
“你醒拉。”程历进来。“嗯。”他上床来，躺到她身边。手在她手臂上抚着。她懂什么意思。“今天不方便。”过了一会，他睡到另一头去了。袁倩下床去看女儿。等回来，再看手机，“以为你睡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平时晚上还是周末？”。
“前面是睡着了。周五晚上可以吗？”。周五她可以晚点回家，毕竟后面两天都是休息天。
“可以的，那就下周五吧，不出意外的话。具体时间地点我们再定。”
“好的。”
“早点休息，晚安。”
“嗯，晚安。”
袁倩睡意全无，整个的清醒过来，下周五……他们这算约会吗？她打开微信的收藏，往下拉，手指在一张照片上停住。那是十五年前他们去看小学班主任时拍的，今年聚会有人发到群里。照片中秦升站在后排最右侧，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白色高领毛衣，清瘦俊挺。但是，他没有笑，一点笑容都没有。而她，坐在前排举着剪刀手，明快地笑着，但其实那天她并不开心……这些年她一直想跟他澄清一件事，如果当年她就跟他说清楚，那么他们……是不是就有可能？
大二时她在开心网上找到小学的班级，发现秦升也在里面。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忘记过他，她喜欢的第一个男孩。不久班长组织聚会。聚会前她想，如果他变得丑，矮，或是胖，就好了，她就可以放下他，然后忘掉他。因他而生的那些自卑也可以成为过去了。
然而，当她在聚会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不可能了。他耀眼地让她抬不起头，在他面前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唯有隔着电脑屏幕，她才能正常跟他交流。聚会后他们开始在QQ上聊天，一开始只是聊些英语学习的话题——在他面前她也只有英语拿得出手。后来他们聊得多了起来。他说他喜欢用MSN，她也用MSN。他说他喜欢看NBA，她谎称自己也喜欢。那以后周末回家，只要体育台转播NBA赛事她都会看。甚至后来知道他在学日语，她也去学……
她渐渐生出一丝希望，只要她努力向他靠近，也许有一天……她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但她并不敢跟他表白。她期冀着有一天他会主动开口，然而，他总是不咸不淡的。每次她感觉他们好像进了一步时，他又突然和她拉开距离……
因为秦升在F大，她就经常去F大的论坛玩。后来她在那认识了个和秦升同专业的男孩。聊了一阵后，男孩邀请她去F大玩。其实她一直想去F大看看，秦升上课的教室，宿舍，食堂，他打篮球的地方……她想着秦升周末一般都是回家的，便在男孩第二次邀请她时答应了。
那天吃完饭，男孩邀请她去宿舍坐坐。她想拒绝，但又觉得挺对不起男孩。她今天来纯粹出于私心，并没有和他进一步交往的意思。她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回宿舍的路上下起了雨，袁倩带了伞。男孩擎着伞，两人一起走回宿舍。走到楼下男孩准备收伞。“诶？秦升。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才周六啊。”秦升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他们俩。“……快考试了，宿舍安静，我想早点回来复习。”说完他看向她。
她至今都无法忘记他那一刻的眼神，意外，不解，只一会又释然了，带着笑意的，然而那笑把他和她隔开了——把她送得远远的，送到了千里之外！她呆站在那，望着他。后来秦升先上楼了，她和男孩走在后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上去……
事后她和秦升说她是在F大论坛上认识男孩的，他们并不熟。秦升没有说什么。后来因为考试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但是暑假他也很少上线，有一次好不容易碰上了，没说几句他就下线了。再后来袁倩从另一个小学同学处得知，秦升准备考微软认证工程师，很难考。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照片里那次，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要跟他说清楚吗，还有必要吗……
周一上班张明送给袁倩两张电影券，谢谢她这次发布会的帮忙。拿到电影券袁倩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秦升——她想和他一起去看。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理智告诉她，那样做不合适。然而这念头却跟着她了，像秋末栖息在墙角里的一只蜘蛛，一动不动地趴在那。
周三晚上秦升发消息来，约她周五6点半在长泰广场见。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约会。既然是最后了，就放纵一次吧。周四下午她发消息给秦升“有人送给我两张明晚的电影票，6点20的，就在长泰的中影，你有没有空一起去看？”想想又补了一条“如果你没空就算了”。他会答应吗？事实上，她倒有点希望他拒绝她，那样她就可以彻底把他当作“老同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