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炊烟，和白玉兰

一一读江非的《傍晚的三种事物》

《傍晚的三种事物》／江非

在傍晚，我爱上鸽子，炊烟，和白玉兰

我爱上鸽子的飞翔，炊烟的温暖

和心平气和的白玉兰

我爱上炊烟上升，鸽子临近家园

白玉兰还和往常一样

一身宁静站在我的门前

在夜色中，在平原的月亮升起之前

它们分别是

一位老人对大地的三次眷恋

一个少年在空中的三次盘旋

和一个处女，对爱情的沉默寡言

“炊烟上升，鸽子临近家园，白玉兰宁静地站在门前”——用心感受，多么美好！

从文本学习的角度，可以把这首短诗再分成5节：

“在傍晚，我爱上鸽子，炊烟，和白玉兰//我爱上鸽子的飞翔，炊烟的温暖/和心平气和的白玉兰//我爱上炊烟上升，鸽子临近家园/白玉兰还和往常一样/一身宁静站在我的门前//在夜色中，在平原的月亮升起之前//它们分别是/一位老人对大地的三次眷恋/一个少年在空中的三次盘旋/和一个处女，对爱情的沉默寡言”

全诗，如果从“实用”角度看，所有的意思表达，第一小节，也就是第一句就够了。

从情感、从意境、从诗意的角度，必须写完5节。

第二小节，重复首句。重复就是重要，重复就是强调，重复就是说明。

鸽子具体到飞翔，炊烟具体到温暖，白玉兰具体到心平气和。这样，形态出来了，感觉出来了。从热爱的感情，到热爱的感觉，处理得非常好。

第三小节，再递进。炊烟“上升”、鸽子“临近家园”、白玉兰“还和往常一样一身宁静地站在我的门前”。标上“”的形容词、描述，从简单到相对具体具象，语言的把握，意象的推进，恰到好处。“还和往常一样”普通的几个字，让一切有了时间的跨度、厚度。带给我们宁静的气息，从时间的一个“点”延伸成了一段时间的经历。时间延长，自然诗意空间就变大。

第四小节，时间进入到了“夜色”、“月亮升起之前”，并标出了空间坐标“平原”。情感、情绪，以及感觉、感受，如果新闻一样，是需要“时间”“地点”要素的。

只有具体，才可信。只有可信，才会接受。只有接受，才会被打动。

第五小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引伸、不同的阐释。

这是很传统的写法，很用心的写法，也是很取巧的写法。

我说不清。

但江非在这个小节里，连续用了韵，并与之前的韵角呼应。所以阅读的感觉，一下子就与整首诗在内容上的“重复”相吻合了。有些惊喜。

诗，归根结底是语言的艺术。

所以，一直在想，第三句的“和”字，是不是可以改动。

“和心平气和的白玉兰”，与第一句的“和白玉兰”，相统一，相呼应。

但这是必须的吗？“和”心平气“和”，两个“和”的重复是必须的吗？

如果换成“以及心平气和的白玉兰”，会不会少一些阅读的障碍。会不会影响整体的回文设计。

现诗分段分节，强制性制造“阅读障碍”，强制让阅读停顿下来，获得多一点点的阅读时间，以保证每一个字、每一处用心、每一个意象，都能在阅读时获得必要时间、获得应得的理解。

也因此，现诗如同古诗一样，需要“炼字”。托尔斯泰说（大意）：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应该是必须、都应该在唯一的位置。既不能更换一个字，也不能更换一个顺序、位置。

每个人长期形成的阅读直觉不一样。

还觉得末句“处女”的选用似乎也可以讨论。能不能改为“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