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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命定一切《乌鸦落过的村庄》

2022-05-18  本文已影响0人  亚宁

刚上高中,我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吃大锅饭,每天以学习玩乐为主。父亲在另一所中学代初中,为了省钱,也为了照顾我,问学校争取了一处有套间的平房。我的独立生活只经历短短的几个星期,便宣告结束,每天和父亲一起吃住,也就被紧紧地监护起来。

县城离一碗村有四十多里路,公路、铁路都通着,却都不在村边路过。我贪图城里的自在,借口学习很少回家,生活用度都是父亲从家里取来。

从父亲的嘴里我知道,晴梅到我们家问过几次我的消息,说是要给我还借看的两本书。我心里明白,装出那两本闲书很当紧的样子。父亲还说高远方高中毕业都三年了,学习一直没放松,还跟他打听过国家恢复高考的事。

可能是命运使然,我进了高中没多久,国家就恢复了高考制度,这不啻是天下学子的一大福音。为此我替晴梅遗憾;为父亲当年的眼光和见解而心服,也为高远方命运不能合拍而叹息。

放寒假了,我回到了一碗村,晴梅闻讯而来,远方也来了,我们在一起说到了高考。晴梅黯然无语,远方表面上显得淡漠,心里却计划着小九九。等远方走了后,晴梅红着眼睛,盯了我半天不语。我鼓动她重新上学,说她原来学习那么好,肯定能考上高中,将来也肯定能考上大学。晴梅长出一口气,说不可能了,一方面家里不让,另一方面自己退学两年多。我不甘心,说事在人为,为啥不试一试呢?晴梅把额前的头发撇了一下,露出一脸苦涩的笑。

送晴梅回家的路上,她说:“玉明,你条件这么好,将来准能考上大学的。你好好学吧,我支持你。”我分明听到晴梅的心在哭泣,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觉出一丝生命深处的冰凉。我说:“晴梅,你不要难过。我一定发奋考学,争取有点出息,到时,我一个人实现咱们两个人的理想。”我还想说一些大话,可那些朦胧的东西还似是而非,难以明确地表达。当时的我毕竟还只是个大男孩而已。

高考恢复的第一年,高远方偷着去地区,找在民政部门工作的老舅给说情,到县里的一所学校报名参加了考试。考后自觉还不错,回来后也没敢声张,静悄悄等着发榜。结果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高远方私下也想过,怀疑是报名时手续出了问题。

高考第二年,国家的招生政策日趋明朗。高远方公开向队里提出参加高考的想法。赵黑听了,像父亲赵老四一样吧哒着旱烟,眼睛溜溜地看着他,琢磨了一会才说:“怎么,不想受苦了,想当状元啊?”高远方说:“我上了几年高中,毕业时没机会考,现在想试一试。考上考不上,就当凑一回热闹吧。”赵黑笑说:“年轻人是应该有点志向,村里不会为难你的。咱们村人老几辈子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呢,你把我们家五子也带上,两个人一块去试一试,行吗?”高远方喜出望外,满口答应。

这一考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考完后高远方胸有成竹,边劳动边等着录取结果的出来。

发榜的日子早过了,两个人谁也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一份失望让高远方终日沉默寡言,赵五子却不当一回事,劳动玩乐一如往常。村里有人讥笑说:“考大学就那么容易!祖祖辈辈种地人,赖哈蟆想吃天鹅肉,快死了那份心吧。”高远方还想辩解,赵五子嘻嘻哈哈冲他说:“你快不要说了,对牛弹琴,他们徐了懂得日尻子,还懂什么。”想想也是,高远方跟赵五子滴咕考试的事。赵五子说:“管球他呢,能考上就去念,考不上也不丢人,起码咱们还参加过高考。”

久等无录取消息,高远方被派到大队出工修路去了。他走后的第三天,赵五子接到了一所名气不错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这份迟到的通知书,眼看要错过开学报到的时间,他没有跟亲戚六人道别,第二天背了铺盖卷,坐上火车报名去了。

高远方听了消息,跑回来到赵黑家来问情况。赵黑为自家老五考上大学而荣光,对高远方的无果说了一堆这样那样的安慰话。

回到家里,高远方百思不得其解,把头捂在被子里,痛哭流涕。哭到后来,压抑不住,声嘶力竭喊叫说:“天啊,老天爷啊!难道我真的就没上大学的命吗?为什么不如我的人都考上走了,我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呢?这究竟是咋回事啊。老天爷,你给我提个醒嘛!这究竟是咋回事啊?”

远方的老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民,听到儿子闷声闷气的哭就来气,站在院子里骂:“你个丧门星,没考上学就哭鼻子,丢老先人的人呢。”远方娘劝说:“娃他爹,娃学了一场不就想考个学吗!没考上心里难活,你就不要骂他了。他哭出来还好受点。”说着自己也抹开眼泪。

哭到后来,高远方眼泪干了,嗓子哑了,从被窝里爬出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一直到深夜。

赵家老五抢了一碗村第一名大学生的光荣,高远方却没考上,这太出人意料了,简直毫无道理可言。我是听父亲从村里回来后说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亲说:“学习和考试并不一定成正比,有的人学得好,可不会考试,一样也是失败者。远方身体孱弱,个性又犟,平时钻研的有点进牛角尖,考试发挥不出来也有可能。这也是现成的例子,你们在学习上一定要注意这种教训。”我说:“那也轮不到他赵五子上学呀?他一直就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回家后根本就再没学过,咋就让他给考上了。真是老天爷瞎了眼了。”父亲说:“这大概就是命吧。你就不要在这事上跟人胡说乱道了,让人翻话回了村里,徒然惹一些口舌。人家的哥现在还是队长呢。”

好多天,我都为远方的无果而愤愤不平,只是无助于什么,仅仅只是一种感情倾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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