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树
站在屋顶,你能找到村里谁家的树最高,对,前面邻居的,我不认识。父亲说了那是谁谁家的老榆树,他露着屁股蛋儿的年代就有了这棵树,几十年了,再回头还能认得,就是也一起老了。就像他们在楼下跟邻居叔的婶儿的对话产生那个的情愫,一打听对方的年龄,多的是对数字的难以置信,感叹老成了当年他们父母的样子。这颗老榆树估计村子里的树当中最德高望重,它比别的树见的多,它最不容置疑,就像原始部落里的活的最久的老人。老榆树的主人也会最得意,他家的树在村子里给它撑门面了,人群里偶尔会手背后云淡风轻的听着人们夸赞自家的树,假装着谦虚,头却抬的高高,心里偷着乐。也许谁家有一棵全村人都知道的树,都会像他那样觉得有面子吧,多风光、派场。
我家没有,但是有两棵一人就可以围抱起来的榕树,东边一棵、西边一棵。我妈说了,那是咱家的雯雯和子杰。年龄稍大一点儿的人都会这么期待吧,用美好的事物去寄托对祖孙们的期盼,不知道对这里没有多少感情的孩子们要如何去理解这两棵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站在屋顶,盯着这两棵树出了会儿神,也希冀未来他们像这两棵树,结结实实,顶天立地。
转身看房后一棵树,树活到一定年龄总比人高,又慢慢赶上、超过身边的房子,所以一低头它能看到屋子里的人儿,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它看着屋子主人家的孩子,出生、牙牙学语、去读了书、读到半途辍学出门去打工、过上几年取回个年轻媳妇、生了娃儿,收拾完农活出门打工、原本板板正正的腰板儿随着岁月一点点儿佝偻、过上些年月生了一场病,去趟医院、再回来总一整晌一整晌的依着树。某个夜晚,天上的月很亮,可以照见村子里的路,像白天。他站在树下望着东方、凝神回忆着过往,心里很亮,就像天上的月,能照见他的一生;树也不只关注自家的事,它知道邻家的孩子读了大学、父母总很荣耀;它也知道村子里那个神经病女人的丈夫领着他去城里的医院,听说开到证明就可以领上一部分补助,钱不多但足够糊口……树知道村子里的很多秘密,前几十年的它知道、未来几十年的它也会知道,但它总沉默着不说话。它看着这些人,心里琢磨着等到老的看不动了,它会把这些秘密告诉身边的小树苗,会让它继承它的衣钵,继续守护着屋里进进出出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