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5期主题征文。
世上本就不存在鬼怪，只有人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秘密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性格和行为，使我们逐渐远离善良和道德的标准，甚至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但不管最后的真相与结果如何，我们终会明白：每个鬼怪在它还是人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值得我们怀念，它们曾经的牺牲与奉献，在我们的记忆里，早已成为了不可泯灭的印记。
一
从莉莉记事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但听爷爷说，他们是军人，去完成保家卫国的使命了。而莉莉身为他们的孩子，就必须学会勇敢和坚强。因此，自莉莉懂事以来，一直照顾着爷爷奶奶，每天过着清贫的日子。小时候的她，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如此安静而平淡，充满希望与期待，但随着年纪增长和认知的提高，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人终会死去。就像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小黄，它就是突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过了。
莉莉问爷爷：“小黄它怎么了？它要睡到什么时候？”爷爷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步履蹒跚地向莉莉走来，摸了摸小黄的身体，摇了摇头：“它死了。”
这是莉莉第一次直面死亡，内心所带来的震撼让她不知所措。明明昨天，前天，它都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她的情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凭着泪水无助地流淌，她这才发现原来泪水可以缓解悲痛，但随之而来的恐惧瞬间吞噬了她。莉莉望着爷爷，紧紧地抓住他布满老茧的手：“爷爷，你会不会像小黄一样突然离开我？”爷爷艰难地蹲下轻柔地抚摸着莉莉的头：“我和奶奶才舍不得离开你呢！我们要看着你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呢！”这些话就像定心丸一样让莉莉摆脱了恐惧，可年幼的莉莉并不知道，命运往往是不可预知的，它最喜欢背道而驰，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生命的意义。
因为家里没有顶梁柱，家里的田亩总是被隔壁两家侵占。爷爷曾多次找过他们，可这两家人总是敷衍了事。最后实在没办法，爷爷只能向主任书记反映情况，而奶奶身体又不好，走不了远路，只能让莉莉陪着一起去主任书记家。莉莉替爷爷敲响了门，主任书记的老婆看到是老李一家来了，就从里屋拿来板凳让他们坐在外面等着，说是主任书记在休息，还递给了他们水果和瓜子，坐在一旁陪他们说话。
“闺女有一阵子没见了吧，长得越来越招人稀罕了。”她说完，就递给莉莉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并解下自己头上的发夹和皮筋，替莉莉整理头发。莉莉吃着甜甜地大苹果，享受着被人照顾的滋味，早已忘记了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
“张萍啊，我这次来就是想解决田地的问题。为了这事我来了好几趟，但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唉！我自己年纪也大了，身体各种毛病时常发作，最后只能带着丫头过来，让她帮我看着路！”爷爷颤巍巍地说着，主要想表达自己不是特意带我来占便宜的。听到爷爷话，莉莉也不敢再吃东西，拿起板凳与爷爷一起坐下。
“李大爷啊，你这么说可是折煞我呢！你看，丫头都被说跑了。”张萍幽默地打趣：“最近老张太忙了，省上要弄大棚基地试点，他跑前跑后忙碌，前些天才申请下来，这会才得空休息。”然后又指向水果：“这些水果就是大棚里种的，只要我们能在村里试点成功，就能全年售卖各种水果，这反季节水果价钱可贵着呢！对了，你也听说了吧！老张还申请了农家乐和民宿旅游的试点，以后咱们养的土鸡、土鸭什么的，只要是原生态的家禽，在城里都能卖好价钱呢！”老李听到这是有关整个村的好事，立马站了起来：“张主任真是辛苦，我还为这点小事麻烦他，唉！我有愧啊！”老李准备离开，张萍却拉住了老李的手：“哪里的话，他虽然忙但也要把您的问题解决了。要不这样吧，他们要是在侵占你的田地，直接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老李连忙摇头：“不好不好，你们只要把我这个事放在心上就行，等闲了再处理，问题还是要和谐解决，大家都是老邻居，不能伤了和气。”张萍看着老李，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着莉莉和爷爷的身影消失在黄昏之中。
李大爷的话让张萍有些感慨，当年要不是那个新来的女知青在中间捣乱，自己早就嫁到了老李家，成为了他们的儿媳妇，说不定老李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凄惨。想到这，张萍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怒火就像一头猛兽，需要破坏和杀戮才能获得满足。她开始狠狠地踢那些板凳，又拿起来砸向果盘，巨大的声响吵醒了在里屋休息的老张，他昏昏沉沉地走到门口：“你又在干什么？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你砸完了！”张萍凶恶地盯着老张，让老张顿时清醒过来：“有种，你再说一遍！”老张慌张地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我告诉你，别惹老娘！赶紧给你那两个儿子打招呼，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女朋友，别拿着自己是主任书记儿子女朋友的身份狐假虎威，欺负老李一家，要是再有一次，你看我打断你狗腿不？你知道老李家对咱是有恩的，你这样恩将仇报是要遭报应的！”这是老张最不愿意提及的事，也是全村背后议论最多的话题。
起初，老张根本没有机会当主任书记，组织原本安排的人选是老李的儿子，但老李儿子和儿媳突然被部队神秘接走，但在他们走之前，张萍找到老李儿子，向他推荐了自己的丈夫张胜。老张这才有了机遇，可谁想这事居然被传出去了，并且越传越邪乎：有人说张胜这个官是自己媳妇诱惑老李家儿子才得到的，这让张胜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像是头上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坪。而这次事件正好可以填补张胜受伤已久的心灵。
张萍看着张胜楞楞地发呆，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捡起地上的板凳向他扔去，只听“哎呦”一声，张胜捂着头蹲了下来：“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老娘的话都不听了。你可别忘了，是老娘为你守着你做男人的尊严！”张胜虽然头痛，但也知道人家说的是事实。自己那里先天性发育不良，根本无法生育，是张萍没有嫌弃自己，去她好姐妹那领养了两个儿子，为张胜撑面子。想到这，张胜开始自我安慰：“打是亲，骂是爱”。然后，勇敢地站起来，准备迎接肉体地再次洗礼。
谁想，天空突然打雷，暴雨倾盆而泄，张萍匆忙地跑去院子里收衣服，已经无暇顾及他了。不一会儿，张萍就好收拾衣服，穿上雨衣，温柔地嘱咐张胜：“你别在家闲着，去叫些年轻力壮的人到村里巡视一圈，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张胜点头哈腰地答应，心想女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满心欢喜地往里屋走去。
张萍这才急忙地骑着电动车往老张家的方向飞驰而去，她心里惦记着老张一家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但凭着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张萍总感觉会有事发生，而且她的左眼跳个不停，她使劲地把电动车手把拧到了低，任凭雨水狠狠地打在脸上。
二
莉莉和爷爷走得虽慢，但很快就到家门口了。只是爷爷担心这场暴雨会把刚撒的种子从土里冲出来 ，执意要去地里看一看，而莉莉建议先回家拿雨具，就在大家争论不休之时，奶奶从家里出来了，拿着雨具正巧碰上我们，最后大家都去地里了。
没想到的是，隔壁两家的人早就到了，他们把地里的积水往我们这边倒，爷爷看到后急忙阻止：“你这么做会让我买的种子烂在地里的！”那人才不管爷爷怎么说，继续往我们家的地里倒水，爷爷看不下去，直接和那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却发现那人居然是主任书记的小儿子，爷爷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两家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他们绑上了主任书记家的两个儿子。难怪自己一直投诉无果，他们竟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到哪说理去！
爷爷越想越生气，争执变得激烈。最终，爷爷被狠狠地推到在地，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昏迷不醒。奶奶匆忙地从另一边赶过来，担心地呼唤老伴，莉莉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主任书记老婆张萍说的话，有事直接找她。莉莉立刻蹲下了来，摸了一把脸，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奶奶：“您等着我，我去找帮手！”莉莉凭着记忆发疯地往主任书记家跑去，雨水像冰雹一样狠狠地砸在自己脆弱而无助的身躯上，她忍着寒冷与疼痛，艰难地奔跑。就在莉莉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远处地亮光从远到近的变大，直到自己被它温暖的包裹。
“李莉，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莉莉微弱地睁开双眼，看到是张萍阿姨，心情立刻激动了起来：“张阿姨，我爷爷倒在了地里，你救救他啊！”莉莉歇斯底里地喊着，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别怕！我会给你们做主！”张阿姨直接抱起莉莉，她胸前佩戴的十字架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光辉，为莉莉驱赶了寒冷。而莉莉也得到了短暂休憩，在电动车停下的那一刻，莉莉掀开雨衣，跑向地里，发现奶奶也倒下了，就在这个瞬间，莉莉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彻底坍塌，整个人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只能听到心脏不停地跳动：“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快，直到自己无法承受，眼前一片漆黑，重重地摔倒在地，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你们两个兔崽子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叫救护车！”
“莉莉！莉莉！”
莉莉只是受到了惊吓，很快就从医院醒来，但并没有立刻起身，因为她听到了有关爷爷奶奶的消息：“抢救无效！节哀顺变！”主任书记张胜吃惊地望着大夫，等大夫走了他才看向两个儿子，眼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念，但又很快平静下来：“这事不要乱说，有人问你们就说自己当天去女朋友家里了，晚上根本没有出来！”两个儿子心神不定地点头，随后又担心起来：“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怎么说？”张胜皱起眉头：“你们还报警了？”两个儿子像拨浪鼓一样摇头：“没有！没有！是妈叫的救护车，报的警。”张胜心里一沉，这个婆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真想大义灭亲：“没事，我来处理，你们好好在病房陪着孩子，以后我们要收养她，知道吗？”两个儿子点了点头，张胜走出了病房，在外面等待着警察来调查。而莉莉继续装睡，期待警察到来，揭穿他们的谎言！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莉莉马上坐了起来，准备去外边，却被张胜两个儿子拦住，正当莉莉呼喊求助时，张胜的小儿子用手狠狠地捂住了莉莉的嘴巴，让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着外面的对话：“刘警官来了，有失远迎啊！”张胜嬉皮笑脸地迎接，刘警官带着新手警察小高一起走过来：“张老弟啊，别来无恙，你最近都挺好的，还以为我能安稳退休了呢！没想到给我捅了这么一个大窟窿！”张胜从兜里拿出一盒中华递给刘警官，但人家并没有收：“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公众场合居然贿赂我！小高，你看到了吧？他拿一盒烟收买我！”小高点了点头，这让张胜头皮发麻，手心出汗，刘警官看着张胜胆怯的样子笑了起来：“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好了，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吧！”张胜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诉说着他想好的说辞，小高认真地在一旁记录。
“就这样！”张胜点了点头：“确定没有其他情况？”张胜使劲地点头回应，而我却努力挣扎，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警官小高似乎听见动静，准备进来查看，但却被刘警官拦下：“行了，我知道了。张胜，你和我回警局做个笔录，你叫人好好照顾孩子，别再让人心寒了，明白吗？”然后，他向张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一起离开，小高看着刘警官的这番操作，顿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还是按着刘警官的意思离开了。
在路上，刘警官先开口说话：“他早就给我发短信，把案件真相说清楚了。他还说准备收养那个女孩。我想，既然都要收养，何必让他们把关系变得那么对立呢？并且大夫也说了，两个老人本身就有各种慢性病，就算没有被人推倒，他们也难扛过暴雨的摧残。”老刘拿出自己手机给小高看，意味深长地继续说起来：“你也听说了吧，今年肯定会把农家乐和民宿旅游的试点申请下来了。你想啊，如果这个地区出现了命案，你觉得这个申请还会通过吗？说不定还会把我们村当做反面教材！”刘警官和小高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们都明白这个试点对村庄意味着什么，是村民脱贫致富的机遇。
“可我们也不能这样纵容犯罪啊！”小高情绪激动地说道。而刘警官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们没有纵容犯罪，只是找到了一种当下最合适的处理方式。我们先把试点做好，做大，做强。等口碑和实力建立了起来，我们可以凭着手机里的证据重新立案审查。再说，只要试点成功了，村里还会得到评级，而我们的工资和退休金也会增加。”小高明白老刘的心思，他的良心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如果不这么做，试点一旦失败，村里的人真的就很难翻身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多年后，这个错误决定就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背负着深深地罪孽，在漫长的黑夜里无休止地悔恨。
三
莉莉听到警察离开地脚步声，内心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她失去理智地咬了一口捂住自己嘴的手，疼痛让张胜的小儿子彻底地松开了，她顺势逃了出去，惊讶地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周围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是那么纯净而美丽，可为什么这个美好的世界会对自己却如此不公，她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审判而已！
“莉莉！莉莉！你在哪？是我张萍阿姨。”张阿姨焦急地喊着，她交完住院费回来后才得知莉莉不见了，直接给两个儿子一个巴掌，狠狠地瞪了张胜一眼，放出狠话：“回去在收拾你，孩子找不到你们也别想回家！”
而莉莉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了起来，只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他们丑恶的嘴脸和表面的善良让莉莉觉得恶心和痛恨。莉莉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获救的机会，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就算死去化成鬼，莉莉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种仇恨让莉莉在短时间内获得精神力量，使她感受不到寒冷，但过了一会儿，莉莉渐渐感觉身体变得燥热，她知道这是不好的生理反应，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在恍惚迷茫中，莉莉似乎看到了一个修女慢慢地向自己走来，她脖子上的十字架是那么明亮而温暖，使莉莉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
莉莉就这样成为了村里传说中的人物。雷雨天下雪在老一辈的认知里，是一种冤情的表现，就像古代窦娥的六月雪一样。但在现代科技观念的影响下，所有谣言都是那么脆弱不堪，经不起推敲，而莉莉的事件终究被慢慢地遗忘，成了丢失地记忆。
四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莉莉父母的尸骸是在罗布泊找到的，原来他们去执行了一项秘密任务，也就是“罗布泊计划”（研究罗布泊地区的地质环境，以及是否适合进行核武器实验）。在所有牺牲的战士中，只剩他们夫妇的家属还没有找到。领导非常重视此事，在经过一系列询问和探查后，通过一位战友的日记中得知了他们夫妇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名叫李莉，父母在水泽村，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了。最后，只能在全国范围内排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水泽村还是找到了，但已经改名为小康村。因为这个村庄已经全面实现了小康生活。
相关人员找到这个村的主任书记张胜了解情况，才得知烈士的父母已经被销户了，而孩子却下落不明（当初没有给孩子上户口）。这让上级领导更加重视，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查清所有情况，并提交书面报告。而这个艰巨的任务正好落在了当年那个年轻警察小高（高进）身上。
高进现在是警局的中坚力量，对当年的案件非常了解，只是在重新调查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当年拆除老李家房子时，总会出现一个干净的白色洋娃娃。施工人员起初并没有在意，扔掉几次后，洋娃娃又会重新出现，来来回回持续了快一个星期，搞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再传是那个孩子回来了。但主任书记张胜不信这些迷信，他连续在工地上了快一个月的夜班，才让谣言不攻自破。从那以后，洋娃娃再也没有出现过。村里也变得其乐融融，大家都在为农家乐和民宿的试点努力，最终所有人的付出都获得了应有的回报。
但奇怪的事并没有结束，在夜晚巡视的保安突然听到厕所传来的婴儿哭声，一开始以为母猫发情或是其他什么动物的声音，但找到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生物，只是每周不定时地听到声音。直到张胜的小儿子过来上夜班，一个人去上厕所时，不仅听到了婴儿哭声，还看到了那消失已久的白色洋娃娃。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变得疯癫，胡言乱语，嘴里一直念叨着：“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捂住你的嘴。”
这些所有离奇古怪的事件似乎都围绕着当年那个女孩，是有人故意利用她故弄玄虚？还是她已经回来开始报复？
高进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觉得此事肯定是有人再背后捣鬼，就先去张胜家了解情况。这个家早已失去了活气和欢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和死气。张萍因为失去小儿子情绪变得越喜怒无常，时常打骂丈夫和大儿子。张胜为了保护大儿子，决定一个人留下来照顾张萍，让大儿子去城里住。
这天，高进刚进张胜家门时，就看到张萍指着丈夫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死老张家的孩子，现在知道报应了吧！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张萍突然地大笑让高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和护工连忙按住张萍，往她的胳膊上打了一针镇定剂，张萍才逐渐放松下来，被她们拖回了里屋。
张胜这才看到了高进连忙招手：“高警官来了啊，有失远迎！”熟悉的招呼方式，让高进想起了自己还是小警察的过往，同时也回忆起那时候犯下的过错，表情有些严肃，张胜看到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很快高进就客气地打招呼，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气氛融洽：“张哥，别来无恙啊！”
“唉！我老了，不行了。以后全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张胜边说边给高警官倒茶：“我这次来只是想了解那件事的真实情况。”张胜倒茶的手抖了一下：“你是说老李家孩子的事吧！”
“是的，你也听说了吧，她父母现在是烈士，上级领导非常重视，必须要让我们有个交代，不能让烈士寒了心！”张胜慢慢坐下，摘下眼镜，走到保险柜跟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手机递给高警官：“当年，我把真实的情况用短信的方式给刘警官说了，我承认自己有违法事实，我也愿意接受审判。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依然还会这么做，因为我看到了未来，是我领导着全村人走向了致富道路，是我让下一代再也不必过着靠天靠地吃饭的日子。”张胜有些哽咽，高进也知道这些年他为这个村做出的贡献，是他实现了全村人医疗免费化，使很多老人能有病看，有药吃。这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父母。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老李家的孩子，可任何时代都有会牺牲，只是牺牲的方式不同。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们的下一代也会像我们老一辈那样在痛苦中挣扎，机遇永远都是那么残酷而无情，错过了什么时候再来谁也不知道！”这些话让高进觉得张胜似乎想用自己的功劳来掩盖罪恶，妄想逃脱法律制裁。果然当领导的人永远没有那么简单。
高进已经不想听他后面的话，但出于礼貌，还是继续听着：“我更对不起我爱人啊！如果我能再多关心和照顾她，也不至于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以为她一会儿暴怒，一会儿温柔，是爱的表现。但医生说，那是病，是精神分裂！”高进有些同情张胜，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对于最近出现的那些事（洋娃娃事件），你有什么线索提供吗？”张胜摇了摇头：“不管是真是假，或是有人有意为之，我都愿意承担责任，该来的总会来，谁也逃不掉。你说呢？”张胜看着高警官，眼神充满挑衅，他知道这是张胜再赌自己不会如实上报，因为自己也是案件中的舞弊者。高进笑了笑，又轻拍了张胜的肩膀，转身离开。
路上，高进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在病房里绝望的女孩，是不是已经恨透了自己和这个世界。所以，她的怨念才会如此之深吗？就算抓到故弄玄虚的人，也改变不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十几年的光阴和经历，让高进明白逃避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痛苦与折磨，为罪恶提供了藏身之处。想清楚这一切，高进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五
莉莉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内心是恐惧的。因为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但随着信件越来越多，莉莉发现这个人就是当年救自己的修女，是她一直在默默地帮助和关心我，但从最近的信件内容来看，莉莉感觉到她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疾病...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我会一直到死保守住你的秘密。当然，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复仇，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永远活在自己罪孽的阴影里。愿你在新的身份下过得幸福快乐，愿主保佑你。”
“孩子！你父母的尸骸终于找到了，你父亲真是勇敢的人，还有你的母亲。我似乎明白了他当初没有选择我而选择你母亲（女知青）的原因，是我太有主见了吗？无法胜任这样的任务吗？说实话，我此刻内心很难受！”
“我最近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好了。我总是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怨恨。对你父亲的埋怨，还有对我丈夫的猜疑。你知道吗？他今天所获得的一切荣耀和地位，都是我为他争取而来的，可他却夜不归宿（忙于村里农家乐和旅游的项目，与女干部夜不归宿），他的这种行为让我苦不堪言，我需要把这种愤怒发泄出来。否则，我会疯掉的。”
“我最近有些失忆，不记得自己几天前做过的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老年痴呆的症状。但最近村里出现的那个白色洋娃娃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啊，它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也许是我太累了吧，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吧。”
“我确信我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她会时不时占据我身躯，为你和我复仇！没错，是她把小巧的播放器放到厕所，通过智能插座用手机来控制播放时间，还是她偷走了我给准备的白色洋娃娃，伪装成你回来的假象，把我的小儿子吓傻了。我...我不知道此刻是该高兴，还是悲伤。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在我还是我的时候。我去看了医生，他们说我有精神分裂，但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可能还有多重人格，我怕她会把你暴露，破坏了你原本正常的生活。当然，如果你想寻求真相，想回来的话，请帮我把这些信匿名交给警察，也算是了却了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吧。”
莉莉看着最后一封信中包裹的十字架，有种熟悉的感觉。她突然想起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人抱着她上电动车的情景。她隐约觉得那个修女大概率是主任书记的老婆张萍，可她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
这些谜团迫使着李莉找出真相，过了几个月，她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安排好家里的事务，穿着红色羽绒服配着浅色牛仔裤，伪装成一个美食主播，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天空正好下过雪，莉莉走在被雪覆盖的宽敞马路，周围明亮而璀璨的路灯，让她想起曾经痛苦的记忆，内心犹如刀割一般难受，使他不得不深吸一口凉气，用冰冷刺骨的寒意冷却自己丰富的情感与敏锐的知觉。
她抬头看着与儿时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繁荣景象，万家灯火通明照耀，似乎向她诉说着每个家庭如今的快乐与幸福。不远处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莉莉看到后，停下来询问：“你们知道村主任书记家怎么走吗？”其中一个孩子拍了拍身上的雪，急忙地答复：“我知道！我知道！”他还没开始说，另一个孩子却说了起来：“是过去的村主任书记吗？他啊，早就不再村里了，自从他老婆死了以后，就搬到城里住了。”莉莉心里有些震惊，看来自己是很难搞清楚事件的真相了。刚才那个没插上话的男孩又补充道：“听说是他们一家做了亏心事，害死了烈士家的女儿，才遭了报应呢！”
“我还听说是女主人被女孩的鬼魂缠身，变得不正常，最后疯癫了。她好的时候，我还在教堂见过那个女主人，她穿着修女的服装，带着十字架给我发糖吃呢！”几个孩子说来说去，争论不休。莉莉已经了解大概，微笑地从口袋中拿出零食，分享给孩子们：“那女的就埋离我家地里不远处。”男孩边吃边说：“能带我去看看吗？”莉莉心里有些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感觉似乎只有这样见一面，才算是有始有终。
男孩脸色有些难堪，但莉莉又拿出了很多零食后，他勉强地答应了。莉莉跟随着男孩来到一个山坡，看到墓碑的名字是张萍，内心百感交集。
不好的往事终究会被时间掩盖，成为记忆里不会被触及阴暗角落，但永远不会被忘记，它们会在我们灵魂深处慢慢地发酵，为我们的成熟提供内在的动力，使我们看到生命中的希望与光明，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莉莉把那些寄给她的信件，埋到了墓碑旁的松树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此地，路上她把信封中的十字架送给孩子，看着她快乐无邪的笑容，突然明白也许生命的意义就是给与他人勇气与温暖，打破过去的束缚，迎接崭新的人生。
莉莉笑了起来，开心地与孩子们一起拍照留念，她的笑容是那么美丽，又是那么幸福。
“每个你所害怕的鬼，或许都是他人朝思暮想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