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越南人做生意

1.

天柱的外表确实是个中国人，但由于从小在外国长大，会说日语，会说英语，唯独不会说中文。

他走在中国的大街上，有种很奇妙的体验，这里所有人都和他长得差不多，黑头发黄皮肤，也说着熟悉的中文。

他和他们那么相似，但是仔细对比起来，他却和他们有那么多不同。

接受西方教育长大的他，一直都是西方的思维，这是和他的同胞完全不同的一点。

但是血脉上来说，他又是个中国人。

当一个人有了双重身份和文化的时候，再来看环境就会得到一个相对客观和冷静的视角。

那是1979年的中国，天柱还记得当时的中国是什么样子。

街上的道路，只有泥泞的土路，车开过去就扬起尘土，哪里都是小型的撒哈拉沙漠。

当他走近百货商店就愣住了，在美国所有的商品，都是整齐地陈列在货架上，每一样都是干干净净，而且不同的品种可以给人们选择。

可是这里的商店一走进去，所有的衣服都是锁在玻璃窗里，灰扑扑的颜色。

日光灯暗暗的，就连货架上也没有摆什么商品，看上去很陈旧。

天柱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发现这里的苹果小小一个放在掌心里，一捏，还是烂的。

他默默放了下去，随便买了点东西就退出去了。

他还去看了一下展柜里卖的衣服，全部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什么颜色。和美国货架上，摆满的五颜六色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些衣服是中山装，当时在中国算是潮流，几乎每一个高端人士，都人手一件，其流行程度，绝不亚于现在的nike 阿迪达斯。

天柱还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时很多人都在手里拿着很多类似纸币的饭票去领粮食。

原来中国人的粮食是要靠饭票分配的，如果没有饭票就领不了米粮油，没有饭票也不能吃饭。

这一点也和美国完全不一样。

天柱随身带了个即时照相机，这在美国本是很常见的东西，但是就当时的中国来说，却十分的少有。

一路上天柱看到什么景色都会拍下来，当场拍不多时，就会有照片吐出来。

旁边的人看着很好玩儿，就跑过来让天柱帮忙拍照。

天柱不会说中文，他们不会说英文，无法沟通。

于是就可以看到，街上两个中国人，一个打手势一个点头，手脚并用的，居然也能弄清楚对方想表达什么，也是很神奇了。

2.

天柱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帮忙拍了几张，后面就不行了，一下子胶卷就用完了。

大陆很难买到胶卷，买到了也很贵，要1块多美金。后面再有人来找他拍照，天柱就摆手摇头，表示不能拍了。

天柱还曾在北京的餐厅吃过饭，印象真的非常深刻。一走近餐厅，还走到大门口，就闻到了厕所的味道。

他犹豫了一下，才勉强找了个位置坐下，刚想点菜，就看到桌子上油渍渍的，还有苍蝇到处飞。

天柱随便往后一扫，就看到他身后，一扇敞开门的厕所，黑黝黝的，看上就很脏。

天柱强忍着想走的冲动坐下来，好在店家的手艺倒是不错，做的东西倒是很不错。

天柱后回到香港之后，看到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样子，鞋子踩在地上没一会儿就沾满了泥土，连的士都很难打到。

但也不是没有值得留恋的，中国的很多建筑物还是很具有神秘东方特色的，那些极具东方特色的屋檐和城墙，让人肃然起敬。

当时在街上逛着的时候，看到橱窗里有一个珠宝展柜。里面有个心形的钻石，非常耀眼好看。

天柱很喜欢买钻石，第一反应就是要买下来。他去问店员，“这个多少钱？”

店员告诉他：“这个要6k美金。”

天柱摸了摸口袋：“我只有5k美金。”

那些店员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钻石卖给了天柱。天柱很喜欢买钻石送给太太，但这个钻石是他买的最喜欢的一个。

他当下就掏了钱买了下来，回到台湾后他就把钻石送给了太太。

但是太太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的行为感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很漂亮。

后来，太太只戴了一次，就没有再戴过了。

这种不正面地回应他的行为，也为他们后来的婚姻生活埋下了矛盾。当然，这是后话了。

天柱在北京游玩，觉得十分的有意思。那些著名的名胜古迹，都是几千年文化的沉淀造就的庄严肃穆。

当然，下次他再一次回到故土的时候，他会彻底被震惊。他没有想到中国会发展得比他想象中更快、更好。

街道上的高楼，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整洁干净的超市里摆着各个国家进口的商品，琳琅满目，精美无比。街道也像脱了一层皮一样，换上了新的柏油马路，崭新的车辆在车上疾驰.....到处都是崭新的。

就连空气里的空气也是新鲜无比的，天空是那么湛蓝，这个国家在承受了风雨飘摇的苦难后，最后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站了起来。

君子健，自强不息，中国人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把顽强努力展示给了整个世界。

很多时候天柱看着这样的祖国，几乎想不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的中国是什么样的了。

中国这个年轻的国家，正如拿破仑说的那样，如同睡醒的雄狮，已然苏醒。他的咆哮声如今让每一个人都感到敬畏，因为他是强大的。

3.

游完中国回来后，天柱又回到了中国台湾。他住在岳母的房子里，就在一个小弄堂上，底下就是一条宵夜街。

到了晚上一堆商贩出来摆摊子，人流穿梭，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天柱一家人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没有呆多久，他姐夫给他发了一份电报，说他现在要开一个验血医疗诊所，让他回美国帮他做生意。

1979年，正值越战结束，有大批的难民涌入美国。

但不是每个越南人都可以随意进入，进入美国的人，需要有验血的健康检查证明。

天柱的姐夫是个医生，看准了这是个赚钱的机会，他就想让天柱和他一起合作做这个生意。

在台湾呆久了，天柱也决定回到美国去做事情，所以就答应了姐夫的请求。

回去美国后，天柱就请了越南的验血技术员。

那些准备加入美国的越南人，大多都不会说英语，只会说越南语。所以请一个越南的验血技术员，会让越南人感到亲切，也更愿意掏钱。

然后天柱带着这个越南的验血技术员，到处去拜访越南医生，把人都拉到了他的验血诊所。

越南人不会英文，看到只有天柱的诊所有越南自己的医生，就都来找他们做验血证明。

随着涌入的难民越来越多，做检查的人也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忙得他们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头一年做了12个月，营业额就达到100多万。

每天的日子都很忙碌，几乎没有一分钟可以休息。天柱一到诊所就要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

那段时间，天柱感觉自己就像个不断连轴转的陀螺，没有一刻钟是停下来的。

赚钱多了，就会有矛盾。

没有多久，他们之间的矛盾就爆发了，天柱和他们的合作也到了尽头。

事情的起因是那个越南技术员。

她是个大概35岁左右的女人，也是最早加入他们的团队的那一批，当时加入的条件就是给她算股份。

当时是这样说好的，天柱拿47.5%，姐夫拿47.5%，那个越南技术员只拿5%。

后来眼看生意越来越好，钱也越赚越多，但是钱却大多都流入了天柱他们的口袋。

4.

越南技术员的丈夫一看，他们要做最辛苦的活，却拿最少的钱，心里就不平衡了。

看他们分钱分多了，这一对越南夫妻就很眼红，有了要分一杯羹的意思。

越南技术员很不满，和天柱说，“Charles，我觉得我的股份有点少，我做得太辛苦了，想多拿点。我想让我的股份升到10%。”

天柱看这个越南技术员做事勤快，工作又辛苦，心里也觉得他拿5%确实少了。

思考了几天，天柱跑去和姐姐商量：“要不然我们每人拿出2.5%出来，给他加到11%。”

天柱对人都很和善，能帮忙的时候他也愿意多帮别人一点。他一直都觉得，互相帮助才对大家都好，谁知道什么时候你需要谁的帮忙呢？

但是姐姐显然不是这么想。

一听天柱想让她把钱掏出去，眼睛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那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一开始说好是5%就是5%，为什么要给他涨？”

不管天柱说什么，姐姐来来去去就一个意思——不行，绝对不行。

这次纷争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整个火桶。

加上当时越南技术员的丈夫在中间挑拨离间，姐姐和天柱开始产生越来越多的矛盾，两姐弟总是吵架，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起来。

每天工作已经很忙了，还要整天吵来吵去，感觉这样做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

做生意就是求一个以和为贵，天柱不愿意在这件事纠缠太久，浪费时间。

想清楚后，天柱就去找那个越南技术员：“我不想做这个生意了，这样吧，你手里有多少钱？我把我的股份都卖给你。”

有人愿意卖股份，那个越南技术员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就花钱把天柱的股份都买了下来。

事情走到这一步，越南技术员如愿以偿成为了最大的股东。靠着买股份，天柱也拿到了一笔不小的钱。

辛苦了那么久后，天柱也有点累了，所以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就带着儿子回到了台湾。

打算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那一年是1980年，正是美国的黄金十年。却是台湾最穷的一年，那时候台湾有多穷呢？

台湾人卖房子，连石头房子都打不起。他们只能打个木头房子当做样板房，给顾客看。

付了定金后，台湾人才开始打地基。卖出1楼就打1楼，卖完2楼再继续打2楼。因为没钱，只能边卖边建。

天柱回到台湾岳母家，花很多时间陪伴他的家人，这一次，他们住了差不多有一年。

这也是他们一家人度过的最温馨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