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22岁那年,我在大学交到了74岁的老朋友
文/派southpaw
2018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三件事:有人信你,有人陪你,有人等你。

01
大三的时候,我在学校图书馆做兼职,主要负责搬运书籍、整理书籍等一些简单的工作,既充实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又可以挣点生活费。
平时只要没课,我就会过去帮忙,跟我一起的还有几个其他系的同学,我们专业课排的不一样,都能岔开时间,保证图书馆每天都有人值班。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书籍重新归类一次,货架位置的标签也在实时更新,以便于来借书的同学寻找。
这天听图书馆的李老师说,有个退休的老教授来取书,需要多叫几个同学,帮忙给这个教授搬一下书。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想这书肯定不会少,下完课后吃了点饭,联系好班里的几个同学,就匆匆往图书馆赶。
此时外面还有些冷,远远的就看到几个同学在图书馆门口等着,应该是来帮忙搬书的。
不一会儿李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我们都过来了,连忙招手,对着我们说:“同学们,快来,书都在七楼的库房里,教授在里面正清点数量。”
我们几个应声而答,刷刷往七楼跑去,都想着多表现一点,这次来的是一个退休教授,学识强、人脉广毋容置疑,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到了库房门口,看见教授正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学长(后来询问得知,是教授的学生,比我们早十五届)往外搬书,看见我们走了过来,教授先开口了:“同学们好,今天就麻烦你们了,要把这些书帮忙搬到我住的地方。”
还没等我们回答,教授就赶紧从自己衣服兜里掏着什么,嘴里说着客气的话,拿出来烟挨个给我们让,整的我们不知所措。
还好学长及时化解了这个尴尬,扭过去脸有些生气的说:“老师,你就别让烟了,他们都还上着学。”
教授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笑了笑,布满皱纹的脸挤成了一道道缝,微笑着说 :“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今天把你喊了过来,这是生气了。”
学长没理教授,只顾搬着自己的书,我们几个也赶紧上手,跟着学长一块搬。
到这时候才发现教授是个有些唠叨的人,全程一直说个不停,讲着学长上学期间的趣事,从大一到大三,话语连绵不绝,像是听了一厚本故事会,我和同学尽管不想听,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教授要搬的书数量多,却只有一种,都是同一种诗词解读文集,在搬运的过程中,教授一直叮嘱我们要小心,不敢让书褶皱了,摆的要齐整一些。
我和同学都可以看出来,教授把这些书视如珍宝,每个人都小心挪动、摆放,不敢有一点差错。
把所有书都装在车上,我和同学一块来到了教授住的公寓,开始把书往楼上搬,教授没让我们把书放进屋,只让把书放到了过道上。
学长很客气的对我们说:“谢谢你们了,就把书放到过道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准备回学校的时候,教授让我们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这时候我想所有人都不希望电话被打过来。
02
隔了一天,我正上着课的时候,手机来了一个信息:“小朱你好,我是前天让你们帮忙搬书的退休老师,刚才买的东西有些多了,提不动,你能来帮帮我吗?”
我出于礼貌和恻隐之心回了一句:“老师,不好意思,我正上着课,得等一会儿。”
“没事,不着急,我先在这儿等你”,接着给我发了一个距离学校比较近的大药房位置。
我一下课没顾上吃饭,就赶紧跑向教授发的那个大药房。
远远的看见教授在药店门外的凳子上坐着,佝偻着腰,看着来往的车辆,偶尔的冲着行人打打招呼,似乎是碰到了认识的熟人。
教授看见了我,吃力的站了起来,用习惯性唠叨的语气对我说:“小朱,你来了,还没吃饭吧,咱先吃饭,这有个二十多年的砂锅老店,味道好的很,去尝尝。”
当时我愣了一会儿,不是说买的东西多拿不动,这怎么一来就请我吃饭,心里满是拒绝,碍于情面还是跟着教授一起往前走。
我帮教授拿着买的药,一路上听着教授的唠叨说,随声附和,想着找个借口开溜。
到了砂锅店,我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沉默无语。教授跟店老板很熟络,一直在开玩笑,点完几个招牌菜,教授从袋子里拿出来一瓶白酒。
教授冲我笑了笑:“小朱,这可是我私藏的好酒,今天咱俩喝,谁都不带上。”
我听图书馆的李老师讲过,教授是一个酒鬼,每次吃饭无酒不欢,切记不要陪他一块喝酒,都七十多了,真不敢出个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尽量委婉着说:“教授,我这晚上还有自习,不敢喝酒啊。”
可以看得出教授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教授喝酒多了些,脸上胀的通红,这时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对我说:“小朱,我听李老师说你的情况了,你是孤儿,我是孤寡老人,其实咱俩差不多,那天搬书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突然这样一段话蹦了出来,我很是诧异,同时感觉很温暖,要和我交朋友,还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而我才二十二岁。
教授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教授的父亲是文革时候的作家,那个时候一大家子人颠沛流离,跑遍了全国的各个地方,最后才在河南安定下来。
自从父亲去世后,教授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整理父亲生前的文集,解读并注释,反复的推敲打磨,忽略了对家人的关怀,就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妻子和儿子出国留学,就再也没回来。
教授还有个妹妹在北京,多次喊着他到北京来住,教授脾气倔,也没往那边搬,就一直一个人在这儿住着。
听完教授对我讲的这些,我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心里很受触动,暗暗下决心,要把教授当朋友,更要当家人。
教授喝的酒有些多,不过思路还是很清晰,说起话来逻辑性很强。
我趁他不注意把剩余的酒放进了袋子里,赶紧扶着他说:“教授,我快该上自习了,咱不喝了,我送你回家。”
教授从袋子里取出来两瓶炸酱,递给我说:“这是上等的芝麻酱,大药房医生送我的,你拿上。”
“我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也用不上,教授你留着吃吧!”我这反应还是够快。
教授拗不过我,无奈的笑了笑。
搀扶着教授一直送到家门口,我赶着上晚自习,就没进去,里面会是什么样呢?
03
在周末双休的时候,我主动给教授打了电话,准备问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教授像是在睡觉,好长时间才接电话,能听到他是很开心的说:“小朱,确实有需要帮忙的,你直接过来吧!”
我一路上很是期待,想象着从事文艺创作的学者住的环境会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去感受一次,熏陶一下。
教授说有事情要帮忙,怕时间不够用,一路上没敢多停留,小跑奔向教授住的地方。
爬着楼梯,细数着问候语,转眼间就到了,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贴耳去听里面的声音。
房门开了,教授披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眼里布满血丝,笑着对我说:“小朱,我都是凌晨开始创作,这又忙到凌晨五点多,平时一睡都得到下午一点多,你的电话让我提前醒了,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教授这个习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跟着教授刚踏进房门,一股很刺鼻的味道飘了过来,像是饭烧糊的味道,我下意识赶紧朝着厨房走去。
教授这也才想起来,刚才热的饭忘关火了,赶忙对我说:“小朱,快把天然气关了,估计饭又给煮糊了,你把饭直接给倒在垃圾桶,回来我收拾。”
到了厨房,先把火一关,我凑近锅里一看,当时就震惊了,饭都是好几天的,上面都发着霉,还能闻见一股馊味,馍又干又硬,哪像是人吃的饭,给猫它都不吃。
我赶紧把煮糊的饭一倒,把锅一刷,就近看了看食材,瞬间有了注意,就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吧!
趁着煮面的功夫,我走到了教授的书房,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研读昨天晚上写的书信,看着我进来,示意着我坐下来,让我等一会儿。
我环顾四周,除了书还是书,堆满了整个房间,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有些地方摆放的比较乱,我起来准备收拾一下,想着不让自己闲下来。
教授当时就制止了我,不让我乱动,否则他都找不到了,每个地方放的什么教授都记得很清楚,一个萝卜一个坑般的准确。
让我找的钢印签章一说就就中,哪个架子第几层,一点没有偏差。
看着教授翻阅的新华字典还是1953年的,泛黄的纸张不知道翻阅了多少次,这是完全将岁月揉进了学术研究里面。
吃着我煮的鸡蛋面,教授满脸幸福感,一个劲地称赞我做的好吃。
看着教授写的书信,我真得思考如何学习了,该去好好学一下《傅雷家书》,无父无母没人管我,更不能放纵,那就自己学会自律。
04
图书馆搬运的书籍都是教授用心血写下来的,并且都是自费出版,一本也没出售,都是送给文人朋友的。
大概用了三个多星期左右,我帮教授把文集及亲笔书信邮到各个城市,送给教授的各个朋友,这或许也是他毕生的心愿。
教授很是感激我,把我当成最信任的学生,每次有了灵感创作完文章就跟我第一个分享,我虽然认不得他写的行草,却能看懂他对文学的严谨和忠诚。
不过教授喝酒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每次吃饭,碰到熟人都拉着喝酒,我劝了他很多次,仍旧不起任何作用。
我没课的时候还是经常去教授的家里,帮他做些家务,收拾下房间的卫生,买些蔬菜,叮嘱他多做饭,别老吃剩饭,要注意身体。
临走的时候,教授总是把电脑、数码相机塞给我,说自己也用不着,都是以前的学生送的,放在家里闲着也没用。
这哪能要,我都是很果断地拒绝了,立场很鲜明。
教授听完我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总感觉我把他当外人,每次给我东西都不要。
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找我帮忙了,我试着给他打电话,他就说去找朋友了。
后来听图书馆的李老师说,教授是一直在帮我打听就业的事,知道我这个特殊情况,就想着能找个好点的单位,能轻松一些。
最后一次和教授见面是在大三快要去实习的时候,还是那家砂锅馆,这次我也陪着教授喝酒了,教授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爽朗,他说的每一句话,我觉得不再是唠叨了,而是朋友间的知心话。
他嘱托我一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啥烦心事别堆在心里,多跟朋友沟通交流,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有一句话我印象深刻:“小朱,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找找你的母亲,没能给过世的亲人尽孝,就要善待活着的,她虽然傻吧,但没有她哪能有你啊!”
教授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是我最知心的老朋友。
吃完饭把教授送到住处,我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着去外地的车票。
我去外地实习的第三个月,给教授拨过去了电话:“老朋友,最近身体怎么样,马上实习就结束了,过几天就回去看你。”
电话的那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教授身体好着呐,这两天他回老家了,准备给祖辈们起坟,都聚在一块就不孤独了。”
怎么会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低头看下手机屏幕,没有拨错,联系人的备注就是【教授—老朋友】
我怔住了,多想此时的手机是没信号,哪怕教授晚接一会儿,也想再听听教授的唠叨声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