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的一生31

秋收时节，喜凤生了个儿子，家里地里，大宝忙得不可开交，心头却喜不自禁，走路都唱着小曲儿。大宝给儿子取名根茂，娘说：我的小孙子来的最是时候，土改给我们带来了好田好地，小名就叫土改吧。

喜凤看着和大宝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儿子，她终于欣慰地笑了。

没过几天，腊梅也生了个儿子，可是宣泰一家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婴儿生下来，却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他的两腿是粘在一起的。当稳婆用颤抖的手把孩子递给腊梅时，腊梅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宣泰媳妇接过婴儿，顿时目瞪口呆，稳婆赶紧掐腊梅的人中，折腾半天，腊梅悠悠醒来，拉住稳婆的手，急切的问：娃呢？他怎么会是这样啊？

稳婆安抚着她：各人有命，娃跟别人不一样，将来这娃可兴是有福的。她违心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暗道：这辈子接生那么娃，没见过这样的，兴许你家造孽呢。

稳婆又对愣在那里的宣泰媳妇嘱咐了几句，收拾收拾东西悄悄走了，连赏钱都没敢要。

焦急等在门外的瑞平见稳婆走了，急忙进屋去看，只见腊梅坐在床上抹眼泪，他娘呆呆地托着婴儿。

瑞平急忙去抱孩子：娘，是小子还是闺女？

等他看清了婴儿的状况，顿时傻眼了，然后一声嚎叫：不，这不是我的孩子！

叫声惊动在堂屋抽烟的宣泰，他提着烟袋锅走到院子里，对着西厢房感：兔崽子，你嚎叫什么！

宣泰媳妇如梦初醒般，把孩子放在腊梅身边，出来拉住宣泰往堂屋去。宣泰不知所以，连问：咋了咋了？

走到堂屋，关好房门，女人才对他说：造孽呀，报应啊，腊梅生了个没腿的孩子！边说边忍不住哭出声来。

宣泰也是一惊，又详细问了孩子的情况，沉默半天，叹息道：天道轮回，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宣泰痛心疾首，说自己坏了良心。女人似乎想起来什么，慌忙擦干眼泪，弯腰把床边脚蹬挪开，半跪着，手伸到床底下，接开一块地砖，把藏在里面的金佛像拿出来，放到八仙桌上供好，虔诚地焚香祷告。

然而一切已无济于事，婴儿的双腿还是紧紧地粘在一起。

畸形儿的诞生，如同平地炸雷，很快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腊梅处于舆论的漩涡，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每天以泪洗面。庆幸的是公公婆婆没有因此迁怒于她，婆婆按下自己的伤心，甚至还时常宽慰她。

只是瑞平有几天没见人了，她不敢问他去了哪里。她只有小心看护着婴儿，生怕有人伤害他。每次抚摸着儿子紧紧粘在一起的双腿，她的心像刀割一样，疼得肝肠寸断。

难道是她的错？她有什么错？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她？因为生了个怪胎儿子，她的亲娘在孩子三天的时候来看了一眼，一脸嫌恶地走了，仿佛连她的闺女都成了怪胎。腊梅的心凉透了，亲娘都不能接受，何况外人恐怕早把她和她的孩子当成洪水猛兽了。

因此她更加感念公公婆婆，他们虽然也很失望很难过，却没有嫌弃她。

腊梅满脑子胡思乱想，她最想知道瑞平的态度，可是自从那天瑞平看到孩子，嚎叫着出来，就再没有回来过，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