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大学过往

用心良苦(2)

2019-01-03  本文已影响1人  第五蓦

4.偷窥

我们闻声前去,猫着腰钻到灌木丛里,默默地看着昏暗的渔火灯光下的峪嘉哥和漠漠。远处的灯塔也穿过薄雾洒下一点白蒙蒙的光,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峪嘉哥和漠漠的表情。

我素来都知道漠漠胆大,所以,我隐约猜得出几分。

峪嘉哥从未有过的肃然神情,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决绝:“我只想要她,只会要她,对不起。”

如此的坦荡和决断,简直不像峪嘉哥的作风。漠漠到底做了什么,让峪嘉哥对她这般冷淡?峪嘉哥转身的一刹,漠漠抱住他的腰哭起来:“峪嘉哥,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以改,你给我机会好么……”

峪嘉哥轻轻掰开她的手,语气也变得柔和些:“漠漠,我已经说过的话,是不会做任何改变的。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你不乏追求者,何苦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呢?不早了,回去睡吧。听话。”

漠漠离开不久,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初静雪打趣地笑了笑,语气中完全没有吃醋的意思:“峪嘉哥哥,你人缘不错嘛!卢漠漠可是个美女哦~”

峪嘉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单刀直入地问:“今天你说清明节要我陪你的话,是故意在气漠漠吧?”

“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初静雪故作吃惊的样子,双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两侧。萌到爆!

峪嘉哥宠溺地笑了笑:“你还是那样的脾气,人家冤枉了你就干脆弄假成真。”

初静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气不过她乱吃什么醋,而且我喜欢你又怎么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呢!还有啊,我哪里做作、哪里矫情了?!既然她喜欢你,又喜欢吃醋,那就让她吃个够好了!”

峪嘉哥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啊,真是孩子气!漠漠也只是嘴不饶人,别生气了。”

初静雪歪了歪嘴:“我才不会生气呢!”

峪嘉哥笑得很温暖:“是是是,静儿最大度了!”

初静雪蓦然有些失落,“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气她而已。我……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在身边,没了哥,我的每一个节日都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尤其……呵呵,不提了。”

峪嘉哥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初静雪有些莫名其妙地挠挠头:“我又没有怪你,而且你对我很好,我很开心啊!”

蓦地,峪嘉哥将她抱住,灯光下似乎看得见峪嘉哥在流泪。我有些吃惊,回头瞅着楼粟,楼粟似乎也是很悲凉的神情,我不明白。初静雪明显被峪嘉哥这样亲昵地举动惊到了,声声地安慰着峪嘉哥。峪嘉哥的情绪似乎更加难以自控,沉默良久,终于悄然拭去眼角的泪。

峪嘉哥松开她,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静儿,你……只当我是哥哥么?跟晚阳那样的?”

她有些迟疑,想了许久:“嗯……其实,小时候,我就非常喜欢你,跟哥不一样的。嗯……那时候,看见你身边有几个姐姐,一直以为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偷偷地难过了好久。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究竟当你作哥哥,还是不是。现在,我们不是又见面了,或许渐渐就会明白了吧。”

身边楼粟轻如耳语一般地说了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或是歉疚、承诺,或者责任吧……”

忽然,初静雪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郭静的《下一个天亮》,算是新歌。

“喂,妈?怎么了?”初静雪的态度陡然变得慎重。

“就是想你了。话费挺贵的,我先挂了。好好照顾自己。”微微苍凉的声音。

“妈,放心,我很好的。对了,我见到峪嘉哥哥了,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初静雪开心地说着。

电话那端却是冷漠地的拒绝:“不用,我不想见他。你在南昌?!那你就给我早点回学校!”

初静雪还没回答就听见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她一头雾水地自问:“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峪嘉哥却是黯然神伤,只是轻声说了句:“也许,阿姨恨我。”

初静雪更加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恨你?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对我和哥一直那么好。起初他们也很喜欢你的,不知道为什么,哥走了以后,就连爸也不愿再提起你了。”

峪嘉哥似乎已经非常不安,一遍遍问着:“静儿,如果是我的错,你会恨我么?”

初静雪费解地瞅着峪嘉哥:“峪嘉哥哥,你怎么了?什么你的错?你做错什么了?”

峪嘉哥勉强笑笑:“没事了,早点休息吧。我送你回屋。”

……

峪嘉哥和初静雪双双离去,我们才直起腰,而对面的灌木丛也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易遥姐和覃渠。不用说,易遥姐一定是被覃渠拽来的!

我冲上去,还没开口,覃渠就对我惊叫:“我还想找你呢,敢情都是听墙角的货!妈呀,漠漠真是胆大!她居然亲了峪嘉哥你知道吗!而且,亲的是嘴!!!”

我被雷到了,真的雷焦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易遥姐会怎么想?

只见易遥姐晦涩地笑了笑:“看来,峪嘉跟静雪的关系,真的很好。”

我们四个各怀心思,都回去睡觉……

……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坐起来回想着覃渠的话。漠漠,你的智商那么高,怎么情商这么低?还玩这种无聊而且幼稚的把戏?就算看见你亲了峪嘉哥,初静雪依然是波澜不惊。这一次,你输得惨不忍睹。

其实,渐渐地,我不讨厌初静雪了,或许是因为楼粟将话说白了,或许是觉得初静雪真的很招人喜欢。我喜欢她有什么说什么的胆量;喜欢她不拘小节的宽容大度;喜欢她随性洒脱的勇气;喜欢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的,只在乎在乎自己的明智。

易遥姐说,初静雪是个有故事的女生,她比我们成熟稳重得多,甚至比易遥姐还要更懂得一些东西。其实,我也发现了初静雪不一样的地方,哪怕是买纪念品,也挑选的实用或者文艺的东西。

漠漠一直说初静雪很会装,可是,当真的深入观察就会发现,初静雪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来的真实,她不会过分地隐藏自己、遮掩自己。

易遥姐说,初静雪是个神秘的女孩,也许,我们只看到了她的乖巧活泼、调皮忍让、开朗大方,却没有看到她的另一面。

我不太理解,虽然我认同易遥姐的看法——每个人都有阴暗晦涩的一面。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初静雪的阴暗面,她也会有阴暗面么?

易遥姐说,这个阴暗面并不是指坏的一面,只是代表着永远藏在心底深处某个角落里的晦暗,可以是不愿提起的往事,可以是不愿说起的心声。

我不置可否,但是隐约觉得易遥姐说得八九不离十。易遥姐果然是年长,虽然只比峪嘉哥小两岁,懂得还是这么多!好羡慕ing~

在我们几个“小破孩”的记忆中,峪嘉哥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时常挂在唇边的笑容,有着暖透人心的力量,有着常人没有的耐心和包容心。易遥姐是仙女姐姐,楼粟和易黎的崇拜对象——温婉善良得像个名门闺秀,大方体贴。

我们一直以为,峪嘉哥和易遥姐最般配,最适合。可是,原本支持我们、跟我们一样认同他俩的楼粟赫然高举反对旗:“易遥姐不适合哥,哥的包袱太沉重,易遥姐受不起。何况,易遥姐是很简单的人,无法懂得哥。”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依稀感觉他说是对的。我们三个人一起沉默了,漠漠不知又把易遥姐拽到哪里去了。

~~~~~~~~~~~~~~~~~

五天的假期旅游终于宣告结束,八个人都玩得筋疲力尽。

第六天,我们在家休整,准备等第七天将所有照片洗出来,留作纪念。

第六天晚上,峪嘉哥预定了一个包间,来抚慰我们几个连日奔波的劳累。我们先去吃饭,卢漠漠建议吃过饭就去KTV,然后住在外面的旅馆。

峪嘉哥和楼粟专门点了我们几个吃货喜爱的东西,一顿饭,我们吃得很饱。恍然间,我发现初静雪在围坐的人群中异常安静,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我知道她不喜欢人多,所以聚餐时胃口也不大好,没想到吃这么少。

KTV,我们几个抢着麦,飙着歌。等我闲下来,发现初静雪在一旁抱着啤酒瓶喝,峪嘉哥在一旁陪她。易遥姐跟着居易黎唱歌,楼粟去代替我和覃渠,跟卢漠漠拼得火热。

楼粟忽然叫着初静雪:“静雪,你也来一首吧?”

初静雪爽快地搁下剩下半瓶的啤酒,我回头,已经放了九个空瓶子。她一把推开楼粟,点了几首她喜欢并且熟练的歌。不过,除了那首欢子的《怀念过去》,其他歌都是我们没有听过的。

第一首歌的名字我没有看到,只好以短信的形式记下来她唱的歌词,准备回去用电脑搜,因为很好听。

看得出,她已经有些醉了,眼睛带着几许迷离的醉意,有朦胧的泪花。她的声音很普通,却有着我们没有的情感。

“不要问我 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

你不懂我伤有多深

要剥开伤口总是很残忍

劝你别做痴心人 多情暂且保留几分

不喜欢孤独 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

这分明是一种痛苦

在人多时候最沉默 笑容也寂寞

在万丈红尘中啊 找个人爱我

当我避开你的柔情后 泪开始坠落”

……

不知为什么,听着初静雪的歌声,总觉得她是在对谁倾诉一般,千分的投入,万分的动情。莫不是,在对峪嘉哥转达么?我好奇地望着角落里,灯光最暗处的峪嘉哥,他沉默地慢慢喝着酒,神色中无奈的心痛诉说着他的无力。

……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 再谢谢你的爱

我不得不存在啊 像一颗尘埃

还是会带给你伤害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 再谢谢你的爱

我不得不存在啊 在你的未来

最怕这样就是带给你 永远的伤害”

……

一首歌完了,第二首是信乐团的《假如》,第三首是欢子的《怀念过去》。第四首是王冰洋的《飞舞》,第五首是卓依婷的《新恋情》。

《新恋情》唱到最后面,那句:“或许你已经听说,我新的恋情,我恨你还是面无表情。”时,她一下子倒在地上。

******************

5.醉酒

我们都被初静雪突然的醉倒吓了一跳,峪嘉哥上前抱起她,将她放在沙发上最安静的角落。她微合双眼,有些乖戾地推着峪嘉哥:“走开!走开!”

峪嘉哥握住撑着他胸膛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那道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明显的疤痕,那是初静雪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禁地。峪嘉哥蹲下身,将外套拿出来披在初静雪身上,柔声安慰着:“静儿不怕,不怕。”

那种带着心疼的声音,比水都温柔安宁。这几乎可以融化掉寒冰的温柔,连我这个在感情圈之外的人都羡慕不已,更何况那两个喜欢峪嘉哥的人!峪嘉哥啊,你到底是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啊!就算你对漠漠没有半点喜欢,好歹对易遥姐是百分之八十的尊重啊!你的尊重呢?哪里去了?

正当我在心底埋怨时,楼粟似乎发现了我心里的秘密,耳语着:“别怪哥。有时候,故作施舍的感情,比绝情更令人难以自拔。”

我无语了……是啊!既然不爱,何必装作喜欢?这样,也正是易遥姐聪明之处——也许,她早就看出了峪嘉哥的心思,知道即便告白也会被拒绝,不如埋葬了这份感情。而漠漠,是勇敢的,虽然伤心难过,但是不会后悔。

等我回过神,初静雪已经安静下来,她蜷缩着身子,自己将自己环抱住,峪嘉哥的衣服被她掉落在地。等峪嘉哥再次给她披上衣服,她颤了一下,将自己蜷缩得更紧。我从未见到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峪嘉哥无奈地叹口气,落寞地坐在一旁。

居易黎笑着将麦给了峪嘉哥:“峪嘉哥,不要拒绝,我们都知道你的水平。”

峪嘉哥接过麦,点了两首我们都熟悉的歌,是前几年非常流行的歌《勇气》、《童话》,然后是前年出来的爱乐团的《放开》。

我不知道峪嘉哥的心情多么复杂,但是我知道,自从初静雪的来到,他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峪嘉哥了。也许,并非是他变了,而是初静雪的到来,勾起了峪嘉哥无数的往事,有快乐、有轻松、有沉痛、有无力。

易遥姐放了那首郭静的《下一个天亮》,那是易遥姐很喜欢的歌。

然而,没想到一直默不出声的初静雪叫了一声:“哥……”

我们都知道,初静雪只有一个弟弟,叫“初静源”,今年13岁,正在念初一。哥?难道是峪嘉哥?

峪嘉哥回到初静雪身边:“静儿,你说什么?”

初静雪忽然落了一滴泪,伸出手摸着峪嘉哥的脸:“哥,等天亮了,去上次背着我赏花的地方。好不好?”

吹着空调的包间,在冷场的情况下显得更冷,初静雪又缩了缩身体。楼粟准备关掉空调,峪嘉哥拦住他:“大家这么闹着,挺热的,开着吧。”

说完,峪嘉哥坐下,将初静雪抱在怀里,轻声说:“静儿,我是峪嘉,晚阳不在,我带你去好不好?”

初静雪似乎感觉到了峪嘉哥身体的温度,抱着峪嘉哥,极尽地索取着温暖:“嗯……峪嘉哥哥,也好……”

没人再进入下一个话题,直到居易黎开始飙那首几年前的高音歌曲——《死了都要爱》。

“噗”,大家都被居易黎的高音加破音给惹笑了。居易黎咳了咳,咽一口唾沫,继续投入地演唱着,像一场个人演唱会,从《离歌》唱到了《想你的夜》。

楼粟实在忍不住,冲上去,很爷们儿地勒住居易黎的脖子:“我靠,你能不能别强奸劳资的耳朵了!”

我白一眼楼粟:“某人,注意言辞!!!”

楼粟故作失忆:“啊?谁啊?”他猛地松开居易黎,“是你吧?”

居易黎鄙夷地瞥他一眼:“瞧你那样儿!”

峪嘉哥正要开口说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那首老歌——《Never Had A Dream Come True》。

“妈,什么事?”

“峪嘉,静雪呢?”

“她睡着了。怎么了?”

“没事,你们今天还回来不?我看看还需要做饭不。”

“哦,不用做了,我们在外面住。你们早点吃,吃了早点休息。”

“嗯……峪嘉,好好照顾静雪。”

“妈,我会的,放心。”

挂断电话后,峪嘉哥将手机塞进兜里。

我们折腾到12点,终于去外面某个旅馆住下来,一共三间房,我跟覃渠、漠漠一间,易遥姐跟初静雪一间,楼粟跟居易黎、峪嘉哥一间。

峪嘉哥将初静雪放下之后,准备离开,初静雪无论如何都不肯,哭着抱住峪嘉哥,总不松手。峪嘉哥劝了许久,所有的好话都说尽了:“静儿乖,易遥在也是一样的。静儿听话,我明天带你出去。静儿……”

“不要 ,不要走!”

“哥,还是你留下来照顾她好了。我再去开一间,漠漠跟易遥姐作伴好了。”楼粟又一次开启了“楼氏招待模式”。

峪嘉哥皱着眉,沉思片刻,对身侧的易遥姐道歉:“对不起,我……”

易遥姐笑得明媚:“没事。你好好照顾她吧,伯母也嘱咐你的。”

漠漠一直愤愤的,只是忍着不发作,等到那扇门合上,漠漠抱着易遥姐哭起来。易遥姐安慰着漠漠,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即将滑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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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旅馆的房屋隔音效果不大好,也是我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实在睡不着。

坐起来,听着隔壁峪嘉哥似乎在叫着初静雪,不知道是怎么了。脑中忽然晃过一个给自己都恶心着了的想法——原谅我吧,自从漠漠亲过峪嘉哥之后,我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我实在受不了,身边的覃渠睡得很香,那只死货还在说梦话。我揉揉眼,去隔壁敲了敲门。初静雪打开门的瞬间,我凌乱了——她的长发凌乱不堪,眼角还挂着眼泪。初静雪大方地让出门,我都不敢进去。里面传出楼粟的声音:“哥,找到了!”

楼粟?我急忙冲进去,初静雪关上门过来。床上一滩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楼粟翻着备用的药包,好容易找到了一卷绷带,起身给峪嘉哥包扎。我才发现峪嘉哥的左手,好深的一道口子!

我实在是心里没底,楼粟见我一脸“复杂”的表情,无语地解释:“别瞎想!静雪就是做了个噩梦,哥正在卸刮胡刀的刀片,被静雪的呓语惊了一下,划到了手而已。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白天睡多了,加上易黎那货磨牙又打呼,吵得我实在睡不着,来找哥聊会。”

我总觉得有点牵强,于是问:“静雪为什么哭?”

峪嘉哥和初静雪同时回答:“吓的。”

我无言以对,居然这么有默契么?算了,我还是撤吧!于是,我灰溜溜地离开。一直觉得峪嘉哥有事瞒着,甚至连楼粟都瞒着,刚才的那个理由,只怕是应付我和楼粟的借口。

正想着,楼粟出来:“别琢磨了,哥如果想说,总会说的。就算不愿意说,那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还是别问太多的好。”

原来,楼粟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多问而已。好吧,他都不愿再说什么,我还有什么说的?

昨晚的饮料喝多了,我万分无奈的情况下,一个人跑去上厕所。楼上的女卫生间居然这么黑,灯只有那么两个,还有一个忽明忽暗的对面的男卫生间都亮着灯呢。不远处忽然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吓得我打个冷战。

“妈呀,鬼大姐,别找我别找我啊!”我在心底使劲儿祷告着。

脚步声走到盥洗室的门口,手搭上锁把的一刹,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静儿?你这是干什么?”

初静雪的声音很冷静,不,确切地说是很冷。我想,此刻她一定是面无表情的:“我想洗洗。”

峪嘉哥略微沉默,无奈地说了句:“我们谈谈吧。”语气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就是你必须跟我去!

我洗了手,悄悄地跟着,恰好跟楼粟碰了头,吃痛,还得忍着!

不远处的公园,凌晨时分,空旷无人。

公园的眺望台,高处不胜寒啊!凌晨的夜空原来如此清澈,宛若一眼泉流。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么……”峪嘉哥的声音满是心疼。

初静雪的回答似乎很费解:“什么意思?”

峪嘉哥深深地叹气:“我终于知道晚阳是如何的无力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只要做噩梦,你还是会这样……”

初静雪的语气陡转,没了一点感情:“他跟你说过……”

峪嘉哥将衣服披在初静雪身上:“是。八年前,我的十七岁生日,他却喝得酩酊大醉。几个好哥们儿都走了,只有他还在喝。我要拉他回家的时候,他不肯,我就陪他一起喝。”

初静雪语言变得柔软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峪嘉,你永远不知道,我这个哥,做得多么失败。你不知道,每次看见她身上又多了莫名其妙的伤,我有多难过。’他问我:‘峪嘉,你说为什么,她还那样小,怎么会懂得这些?!’他说:‘峪嘉,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医好她的病,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最后,他哭着说:‘峪嘉,我只希望她跟平常的女孩儿一样,只希望她不再折磨自己。’。”峪嘉哥的声音满是回忆的味道,有着深沉的痛楚。

黑暗中,听见初静雪抽泣的声音,继而是放声的痛哭:“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初静雪蹲下身,泣不成声:“如果,你们一直在我身边,也许,我已经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走了,都走了……爸变得暴戾乖僻,妈也变得疯疯癫癫,都变了……如果不是这几年小源的成长,让全家人看见了希望;如果不是小源乖巧,我怎么过,这个家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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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病

峪嘉哥也蹲下身,拍着初静雪的背。初静雪抽噎着咳了几声,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峪嘉哥只是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峪嘉哥尽可能地轻声询问:“那……静儿,这两年,你和家人,都还好吧?”

初静雪顿了顿脚,轻声说:“我和小源都很好。爸……也还好,脾气变得很好了,也会开玩笑了。妈……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病了很久。直到小源长大些,妈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他的影子,病才好了。现在,一家人都很好。我……我只是偶尔会做噩梦,偶尔会发病。”

说真的,当我知道初静雪有病时,我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怎的,沉默了很久。我怎么都想不到,她是那样开朗的女生,她才18岁,今年立冬才十九周岁而已。如果是八年前就一直有病,那也十年了。

峪嘉哥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花:“静儿,既然家里都好了,你的病,也会好的。我再也不离开你,直到医好你。不,不管是否会好,我都不离开了,好么?”

初静雪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有些讶异地挠了挠头:“咦?好奇怪,这次我做了噩梦,可是,被峪嘉哥哥积极阻止后,还没来得及发疯呢!”

她,居然把发病叫“发疯”?!我的心猛地一抽,有些疼。

峪嘉哥宠爱地摸摸她的头,随即望着远处:“我们看了日出再回去吧。”

此时,我才发觉,天已经变得湛蓝。

已经蒙蒙亮的东方,即将升起新一轮的太阳。

金乌般的云层里,出现了一点光晕,随而,冒出了小半个火球。太阳似乎不愿早起般,停留了片刻。忽地,整个太阳都跳出了云层,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初静雪开心得活蹦乱跳,说着一边耸耸肩:“峪嘉哥哥,我好久都没有看日出了呢!不对,应该是这八年来,我没有看过一次完整的日出。都是太阳已经冒出来了才看见。”

峪嘉哥笑了笑:“我们回去吧。等下他们该到处找我们了。”

初静雪笑容明媚,恍若那灿烂的朝阳,明媚到忧伤!我跟楼粟看着他们远走,才松了口气。

在眺望台上看着初静雪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那个背影,那张笑脸,都宛如碧空中的星星,径自闪着光。那一路,初静雪连峪嘉哥的胳膊都没有碰过,最多是拽着衣角撒娇,或是拿脑袋撞峪嘉哥,然后做鬼脸。

楼粟叫我一声,我却落下泪来。眼泪越聚越多,我对楼粟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活得太幸福,幸福得都不知福了!”

楼粟抱紧我,轻声说:“现在开始,知福就是了。”

这是第一次没有被峪嘉哥发现跟踪,也是楼粟第一次陪我跟踪。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瞭望台的偷听偷看之后,我再也不想跟踪谁了。而,我对待初静雪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倍,搞得初静雪非常尴尬、漠漠非常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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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就这样结束,我从楼粟那里知道了初静雪的扣扣号。虽然加了好友,却没有聊过。因为当时的手机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普遍是功能机,至于新品iPhone 3G那种智能机,需要很多钱。我们都是“穷银”,虽然我家衣食住行不发愁,可是没那么多闲钱。就是国庆节出去旅游,也是小乡小城镇,花销都是大家一起出的,何况还有峪嘉哥这个海龟付一些零零散散的费用呢!嘿嘿^_^

我们五个家庭——楼家、居家、覃家、闻人家、卢家,只有卢家有些大钱。我们四个都是小门小户,只有峪嘉哥因为是海龟,有着一口流利的美英,所以到处吃香,被外聘为某个学院的英文系教口语。结果他还是放弃了,转业去了上海的一家外贸公司打拼。

其实,我跟楼粟暗暗计较过——他果断是去找静雪了,绝对的!嘿嘿,不要怀疑,这时候的我,已经对初静雪的称呼过度到了静雪了!

漠漠觉得我背叛了她:“因为楼粟喜欢你,所以,你不会再讨厌初静雪了。对吧?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帮着初静雪说话!”

我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话:“漠漠,你还不明白么,就算讨厌一个人,也应该有道理吧?何况,初静雪并没有把你怎么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她过不去呢?”

覃渠向来开玩笑没轻没重:“你去把欢子的《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听个一百八十遍,等你听懂了,就不会抱怨了!”

漠漠被气得半死,我只好做个和事老:“其实,说真的,就算峪嘉哥天天陪着你,心里却想着别人,你还是会吃醋,甚至恨不得他走。不是么?何必呢?”

漠漠不作声,我只当是暂时妥协我的说法,不再胡搅蛮缠。令我吃惊的是,从那天开始,漠漠非但不再抱怨、不再讨厌静雪,相反,她问我要了静雪的扣扣,说是方便联系。于是,我很乐意地给了她。

……

……

~~~~~~~~~~~~~~~~

2010年的元旦,三天假期,我准备去看静雪。结果,峪嘉哥抢先一步约了静雪去上海玩。为了避免做电灯泡的尴尬,我只好放弃了。

寒假到来,天气也转凉了。静雪说她回家了,那里已经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这是2010年的春节,芒果台又一次重播着“古老”的片子,我果断地换了频道。百无聊赖中,打开窗户透气。不远处的阳台传出一首新歌——许嵩的《庐州月》,清澈干净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

春节是应该回家的,这个想法,峪嘉哥跟静雪如出一辙。

峪嘉哥侧坐在竹椅上,手中翻着今晨的报纸。他身边是跟了四年的P5,正躺在圆形的红木茶几上唱着《庐州月》。一边看报一边喝着茶,茶杯是六年前的青花瓷套装。透过望远镜,小区对面的楼家一清二楚,甚至可以看得见峪嘉哥的眼睫毛在微微颤动。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太清楚了。毕竟这只适合看风景,我还是收起来好了。

刚装好望远镜,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几分调侃:“看够了?我哥长得很帅么,你看得这么认真?”

我抽了抽唇角:“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已经收起来了!虽然峪嘉哥没有你长得帅,但是你太臭屁了,峪嘉哥比你有涵养。”

楼粟蛮横地将我按在沙发里,贴近我的脸,挑挑眉:“你再说一遍?”

我别过脸不理他,寂静的客厅似乎可以听见我急促的呼吸,脸好似被灼烧般,烫的不可收拾。

楼粟起身坐在一边,好笑地看着电视:“妙涵,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么?就是害怕我占你便宜的时候,被我吓得跟乖乖兔一样,最可爱了!”

我将手边的靠背扔过去,砸掉了他手中的苹果,大喊一声:“幼稚!!!”

其实,我也知道楼粟只是吓唬我,但每次对上他一副坏笑的脸,就慌乱得不知所措。楼粟没有再跟我吵,只是将掉在地上的半个苹果捡起来,然后去厨房冲洗,回来继续啃。兴许,这样的举动在现在的一些人看来是屌丝,然而,在楼粟眼中,这是自小养成的珍惜的习惯。

~~~~~~~~~~~~~~~~

春节,家里还是很忙,楼粟就经常过来陪我。不知不觉,寒假即将结束。在寒假结束前一周,静雪打来电话,说想过来玩。

三天后,我跟峪嘉哥、楼粟一起迎接静雪。我盛情地邀请静雪到我家去住一周,刚好老爸老妈回老家做生意,要清明节过后才回来。家里空着两间房——因为覃渠的父母常年在外地,覃渠一个卧室,我一个卧室,父母一个卧室。但是今年覃渠父母回来了,覃渠走了,家里空出来两间卧室。不出意料地,静雪选择了覃渠经常住的那间卧室。

陪着静雪逛了一天,累得没话说,倒头就睡。

我睡得很早,等半夜醒来,听见浴室里有水流的声音,缓慢地、不间断地响着。我瞬间清醒了过来,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门,看见卫生间亮着灯,对面的卧室也亮着台灯。我先去卧室看了看,静雪不在,桌子上躺着翻开的一个密码本。

我回到卫生间门前,轻声叫着:“静雪?静雪?”

我努力地壮大胆子,鼓起勇气悄悄拧开锁头。

当我打开门的一刹,我怔住——柔和的灯光打在静雪身上,脖颈处的血一路向下,与脊背上的皮肤细细地渗出的血相融合,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溪流,继续往下流淌。直到被腰间睡裤的松紧截住,才得以停下来。这样柔和的光线下,鲜红的血混着水,仍旧显得分外扎眼。而她的肩上、手臂上,都是伤疤。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不觉得疼痛,沉默地用自带的搓澡巾持续地搓洗着身体。那种冷静,宛如来自地狱的死尸,没有知觉,只有不停止的动作。

我被吓呆了,轻轻地合住门,再关上自己卧室的门。

终于,等了几分钟,我给峪嘉哥打电话。

电话等了几秒钟才被接上:“……喂?”

“峪,峪嘉哥……”我有些语无伦次。

凌晨的夜很静,我听见峪嘉哥起身的声音:“妙菡,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峪嘉哥,静雪……静雪她……我不敢叫她,她太专注、太沉默了。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我胡乱猜想着,“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搓澡,流了好多血,一点儿都不觉得疼似的!”

“我马上过来。”峪嘉哥似乎已经披上了风衣。

一分钟后,我家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我按下开门键,然后打开门。峪嘉哥直奔卫生间,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砸门变成了敲门,并且很轻。

敲门声轻柔却持续,且有一定的节奏,仿佛怕吓到里面的人。

终于,三分钟后,静雪木然地回答:“谁……”

“是我。静儿,出来再说好么?”峪嘉哥温和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焦急。

“……”

“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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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就医

里面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似乎是静雪晕倒了。

峪嘉哥终于忍不住将门打开,静雪套着睡衣倒在地上,原本随意挽着的长发散落开来,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我本就害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峪嘉哥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去拿药和干净毛巾。轻轻擦拭着静雪的身体,一切动作似乎很熟练。只是,在给静雪的双肩和脖颈处上药后,峪嘉哥的手停了下来,目光聚在静雪的身前,有些犹豫。

随即,峪嘉哥望着我:“妙涵,你来帮她,先擦净,再上药。”

我怔了怔:“哦……”

总算是回过神了,当我解开静雪的睡衣,峪嘉哥就将头扭去一边,最后,索性去了客厅等待。

我以为,静雪只有那些显而易见的地方有伤,没想到浑身是伤,锁骨、胸口、腰间、腹部,都是一片红肿。我只好一点点全部用棉签裹药。我担心她的腿上也有伤,于是,将裤腿卷起来瞅了瞅,幸好没有。

我擦擦额上的冷汗,替她找了干净衣服,顺便换上。然后拿去卫生间,准备洗了。我忘了对峪嘉哥说,急忙出来。结果地上有水,给我摔了个狗啃泥。峪嘉哥扶着我去卧室休息,建议等明天静雪自己洗。

不久,静雪醒了。有些茫然地望着我们。只片刻,她明白了:“峪嘉哥哥,对不起……我……”

峪嘉哥轻柔地问:“寒假发生什么事了?”

静雪低眉,沉默不语。峪嘉哥将袒露着锁骨的衣服给她穿好,系上扣子。她猛地抓住峪嘉哥的手,有些慌乱地瞅着峪嘉哥。峪嘉哥忙将手缩了回来,然后道歉。

又是诡异的沉默……

数分钟后,静雪开口:“峪嘉哥哥,我……”

还没等她再说下去,就捂住嘴恶心地干呕起来。我愣了,她怎么了?

她很冷漠地说:“哥哥,我恶心……”

峪嘉哥似乎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轻声说:“我知道。可是静儿,你不能再这样折磨自己,我会心疼的。”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在床上缩成一团:“他也会心痛吧?”说着说着,她冷笑起来:“我不明白,我不漂亮,但为什么总会这样?为什么……”

峪嘉哥无言以对,只好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静儿……”峪嘉哥似乎在组织语言,艰难地说:“静儿,跟我去看看好么?是你认识的,云姨。可以么?”

静雪默默然许久,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解,其实静雪并不算相貌精致,但是却是很好看的——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巴。

峪嘉哥松了口气,安慰着给她盖上被子:“睡吧。”

……

峪嘉哥安慰静雪睡下,锁住门。看着怔怔地站在对面的我:“我去喝点水。”

我知道没有热水,追过去烧水。

峪嘉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嘘!”

等峪嘉哥拉住厨房的门,才放心地说了一句:“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她一直有病。今晚吓到你了吧?”

我愣了愣,点点头:“静雪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峪嘉哥接了一杯凉水,径直吞咽着,像是咽着悲伤。他轻声说:“静儿有皮肤洁癖症,属于强迫症的一种心理疾病。你也应该听过强迫症吧?这几年来,国内的强迫症人数也是递增的。但是,她的强迫症很多年了,也很严重。”

我有些震惊,也有些费解:“可是,平时静雪那么开朗活泼,怎么会……”

峪嘉哥放下水杯,低下头,透过饭厅的灯看见他眼底深处的无奈:“她七岁那年发生过一件事,事后留下了阴影。那时候,她只是一遍遍地冲凉水澡。八岁,又遇到同样的事从八岁开始,于是,一直有这个病,并且愈演愈烈。我们准备带她去看医生,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去,最后,我们无奈之下先去咨询了心理医生。那时候初爸初妈经常在远方,并不能够给她多的关爱。”

“后来,晚阳走了,我也离开了……再次看见静雪,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见她那样落落大方,我以为,她的病已经好了。可是……”峪嘉哥失望的眼神隐隐透出一股绝望,那样悲凉而心疼。他接着说,“可是,还是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很多事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反而越来越糟糕。”

我回想起了去年的国庆节:“峪嘉哥,你说的是国庆节在旅馆,静雪做噩梦的事?”我看见峪嘉哥默默地点头,心里有些发凉——原来,那次静雪说想洗洗,是洗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沾着酒的衣服。

我有些好奇是做了什么噩梦,于是问峪嘉哥,峪嘉哥没有回答,只是沉默。我只好选择了别的问题:“那么,能医好么?我可以跟去么?”

峪嘉哥微微一笑:“明天你要去帮伯父伯母提东西的。”

我⊙﹏⊙b汗!都忘了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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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我打着呵欠穿衣服。看了看表,闹钟旁搁着一张字条,笔迹稍显潦草却刚劲有力:

妙涵,已经八点了,我带静儿先走了。早餐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放在保温箱里。如果还是凉了,记得自己热一下再吃。

                                          峪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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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刚吃完饭,手机就唱起了那首《离不开天空的云》。老妈在催我了,我只好撇下一片狼藉的餐桌,急匆匆地去打的。

帮忙搬过东西之后,我撞见漠漠,她准备去一趟心理咨询诊所,说是替敬老院的某位老奶奶找个心理医生,开导一下。她见我有空闲,邀我一起。我想了想,也许可以趁机问问关于强迫症的治疗方式,愉快地同行。

等到进了那家诊所,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门缝中传出一个熟悉到爆的声音:“云姨,怎么样?”

“峪嘉,她是你的女朋友?”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额……不是,我们还没有确立情侣关系,可是……”

“可是,你很在乎她。而且,你分不出自己究竟对她是兄妹之情还是爱情,或者是因为晚阳的拜托,因为你的责任心。峪嘉啊,我觉得不只是她有病,你自己心里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吧?”

“我……我喜欢她,我只是十二年前就想等着她长大,想永远守护她。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喜欢。”

“静雪的病只在夜晚并且只在做噩梦之后发作,证明她还是对那些事心有余悸,尤其是重复发生过。所以,首先,最好每夜她的房间至少有一盏台灯是亮着的,先消除她对黑暗的偏好和恐惧这两种极端的情绪,不让她沉浸在无尽的深夜中。其次,峪嘉,你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想以什么身份介入她的生活。她的恐惧还源于生活中的重复以及只身一人的孤独,最好是每夜有熟悉而体谅她的人在身边,随时可以照顾她。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懂得她的心境,才能给她最体贴、最温暖的呵护。然而,据我所知,晚阳已经走了,就只有你了。”

“要多久才可以有效果?”

“等到她可以亲口对你坦言诉说,就证明她已经放下了。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我会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会照顾好她,会做百倍甚至千倍万倍的努力。我必须要她真正快乐起来,我一定要!”

“其实峪嘉,你的心理负担也不见得比静雪轻,所以,你自己也要释放。否则,你拿什么照顾静雪?我建议你,首先,去一趟初家,亲自登门。这九年来,你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了。即便是打是骂,或者是避而不见、下逐客令,你都应该去一次。”

“谢谢云姨,我知道了。”

“峪嘉……九年了,过去的,总该过去了。”

“……”

屋内传来静雪有些茫然的声音:“峪嘉哥哥……”

继而是医生温和的笑语:“醒了啊。来,先吃点蜜饯。”

“云姨,静儿不喜欢吃甜食的。”

“好好好!呵呵。瞧,静雪,峪嘉多有心,这都记得!这里放着红茶,你喜欢的,他都给你泡好了!”

静雪幸福地笑了笑:“谢谢峪嘉哥哥。”

“云姨,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不送了。”

……

我跟漠漠一下子慌了,立刻四下里窜逃。等到峪嘉哥牵着静雪离开后,我们才懒懒地进去。

赵医生的胸牌上写着45岁,然而,却有着一张30岁的脸,成熟女人的风韵依旧诱人。不敢想象啊!!!

漠漠到底还是无法放下,直接切入最关注的人:“峪嘉哥怎么会来这儿?静雪什么病?”

赵医生抬了抬眼镜:“对不起。小姑娘,心理医生也是需要遵守医德的,我不能告诉你。”

漠漠不再询问。我发觉漠漠真的已经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问晚阳是谁?九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峪嘉哥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压力……

等到我们也办完事,我们一起离开。坐在摇晃而空旷的巴士上,我回想着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其实,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晚阳又是谁?想了许久许久,我终于将整个事的关键找到了——晚阳,这个已经走了的人。这个晚阳究竟去了哪里呢?为什么他的离开会给峪嘉哥和静雪带来这样大的影响呢?难道,是已经死了么?

我终于被一堆问题砸晕,靠在窗户上睡觉。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漫天洋洋洒洒的纸片,犹似一场纸片雨。

在纸片纷纷坠地的同时,看见了静雪无所谓的淡漠笑容,眼中是鹰一般犀利的嘲讽。

在静雪对面,站着一脸难堪的漠漠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儿,扎着简单的削薄过的马尾辫,一间黑白相间的外套,脸上是愧疚和震惊。静雪身后,站着默默无言的峪嘉哥,眼神中透着失望,更是有一股奇特的冷笑,望着漠漠的眼神中,有一丝不可理喻的意味。

等我准备回味其中深意时,被猛然的刹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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