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丨第十一个火星人（46）
第46 章 梦境与现实
1
在所有季节的更替里，朱颜最喜欢秋天，秋天的几个月里，朱颜最喜欢9月。
在这个朱颜最喜欢的9月，发生了很重要的几件事，按照先后顺序，是这样的：朱颜创立了自己的美妆工作室，朱以放带着郑柳还有他们的儿子朱熙移民去了意大利，阮子柒生下了她和程丰的女儿，梅朵离婚了。
不久以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朱颜要嫁给周屏风了。
这一次，朱颜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在一个清晨醒来以后，看着沙发上睡得像个婴儿般的周屏风，她心里一动，做了这个决定。
做决定是一瞬间的事，做这个决定之前，朱颜却考虑了很久。选择和周屏风结婚，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周屏风没有跟家里和解。他也没有要和家里和解的意思。朱颜觉得，从那个家出走后，周屏风反而有一种脱离了控制般的如释重负。朱颜理解他，离开了那样一位盛气凌人的母亲，谁不会如释重负呢。
内心里，朱颜也不希望周屏风跟家里和解。她永远忘不了周屏风生日那天，罗兰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只要一想到，要和罗兰这样的婆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朱颜就感觉像被是人摁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是不顺畅的。罗兰知道她太多的过去，她不喜欢。
当然，朱颜不可能跟周屏风说这些，她说的是：“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回家也好，不回家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朱屏风自然懂朱颜的意思。他表示，无论如何，他都坚定地站在朱颜这边，那个家对他如此无情，他也不再留恋了。
周屏风的态度，让朱颜很满意。她很想对着罗兰喊话，有钱了不起吗？你儿子最后还不是选择了我！这让朱颜有一种获得最终胜利的征服般的快感。
周屏风表达了他的态度和真心，朱颜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她想要补偿周屏风，他为她放弃了一切，那么她就给他，她拥有的一切。写着他名字的那套公寓，就是给他一颗定心丸，从此，他们的人生就捆绑在一起，从根处紧紧相连了。
朱颜想告诉周屏风，房子只是前奏，以后他们还会拥有更多。她相信，就算没有周家经济上的支持，她和周屏风一样能过得好。
周屏风却不安起来，似乎不想占这个便宜，几次三番提出，要把房子的权利人改回朱颜的名字。
朱颜笑了：“你以为改名字是那么容易的吗？光税费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周屏风说：“这是你爸留给你的，我不能要。”
他的态度很坚决，这让朱颜相信，他是真的不想要这房子。最后他们商议，等办完婚礼，就去房产交易中心再改回朱颜的名字。
2
婚礼之前，朱颜奖赏了自己一场单身旅行，地点还是欧洲。
朱以放在威尼斯已经安好家了，他邀请朱颜去做客。梅朵离婚后，一个人周游世界去了，这个时间正好在罗马。葛素衣研究生毕业了，原本打算回国发展的她，改变了计划，留在了巴黎。
朱颜这趟旅行，最主要的，是想去见一见他们。要结婚了，她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忐忑，她需要一场旅行，来消解掉那些莫名的不安情绪，也需要从亲人那里，获取一些勇气和力量。
周屏风不反对朱颜去旅行，他只是舍不得朱颜。朱颜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问东问西，像一名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孩子，舍不得临行前的母亲。
出发那天，不喜欢开车的周屏风，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开车送朱颜去了机场，朱颜走上安检通道很远了，他还站在那里，目送着她，久久不愿离去。
这是一次随性的旅行。朱颜先去巴黎见了葛素衣。葛素衣因为腿脚不方便，不能走太多路，姐妹俩除了用一个下午在香榭丽舍大道逛街、购物，其他时间都是待在凯旋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吃着甜润的马卡龙，喝着手工研磨的现冲咖啡，晒太阳，或者聊天。朱颜告诉葛素衣，她要和周屏风结婚了，葛素衣愣了一会儿，然后祝福了她。
在巴黎呆了两天后，朱颜出发去了威尼斯。她和朱以放一家在马可·波罗机场见了面。朱以放除了眼角的纹路深了一些，其他还是老样子，郑柳胖了一点，看起来更加温婉可人，小朱熙已经会走路了，郑柳教他喊朱颜姐姐，他跌跌撞撞跑开了。
朱以放家是一栋带有漂亮花园的二层小楼。傍晚的时候，阳光像金子般美好，朱以放带着小朱熙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观察一只长着斑斓大翅膀的蝴蝶，朱颜和郑柳在阳台上聊天。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朱颜问。
郑柳看着楼下的父子俩，脸上露出的是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慈母般的微笑。“你知道吗？是我先追你爸的，这小老头一开始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脸皮很厚，死缠烂打，把他追到手了。很多人觉得他花心，滥情，可是我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专情的人，他的寂寞没人能懂。”
“你觉得你懂他吗？”
“我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
郑柳告诉朱颜，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朱颜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她看低了郑柳。
第二天刚好是小朱熙一周岁生日，中午他们出去吃饭，朱颜送了弟弟一个金麒麟吊坠作生日礼物。下午他们乘坐贡多拉游览威尼斯，朱颜爱极了这座漂浮在碧波上的水城，蜿蜒的水巷叫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曾和宋慈一起游过的同里古镇。
朱颜在威尼斯玩了三天，告别朱以放一家后，她打电话给梅朵，两人约好了在翡冷翠见面。
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就像周屏风说过的，这里有着世界上最美的落日。晚上，朱颜在预定的酒店，见到了小姨。
剪了短发的梅朵，状态非常好，牛仔裤，马丁靴，再加一件皮衣，时尚且酷，丝毫看不出是快要50岁的人。
晚上朱颜厚着脸皮跟梅朵挤一个被窝，她问了梅朵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小姨父离婚呢？”她真的想不通。
梅朵沉思了一会儿。想到这些年的无性婚姻，无数个长夜里的孤枕难眠，一整天也难得有一句对话的冰冷的房间，黑暗中她的眼睛放肆地潮湿起来。但是这些她没对朱颜说。她怎么忍心跟身旁的姑娘说这些呢？她那么年经，对婚姻还存有那么多的希冀。
梅朵只说：“婚姻并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这辈子，我们要有爱，要有家人，要有朋友，更要有自己。”
朱颜咂摸着这句话，怔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小姨的胳膊，睡得无比香甜。
逛了两天教堂和博物馆后，梅朵告别朱颜，乘车去了米兰。朱颜准备在翡冷翠多待几天，这座正处于革命性的复兴潮流之中的城市，叫她欲罢不能。她有点后悔没有带周屏风一起来，和他一起探索这座文艺之城，感觉一定棒极了。
3
朱颜幻想过在翡冷翠的无数种场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重逢故人。
那天她逛完博物馆、调香店以及手工艺术书店后，忽然很想喝酒。在夜色中走进一家小酒馆，选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上一杯麦芽啤酒，听着音乐，看着远处老桥的灯影，慢慢把酒喝完。这是她出发之前就幻想过的。
在酒馆门口，她遇见了一个人。一切就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在异国他乡，她和林川重逢了。
遇见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然后又都笑了。
“喝一杯？”林川发出邀请。
朱颜没有拒绝，跟着林川进了酒馆。
“你没变。”
“你也没变。”
他们看着对方的脸，微笑着，试图从相同的波澜不惊中，找出不同的兵荒马乱。一会儿后，他们放弃了，两人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朱颜脸上笑着，心里清楚，一切都变了，她不是曾经的她，他也不是曾经的他。曾经他们是怨侣，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坐在一起，相互问好，平静地讲述一段往事。
“你后来为什么再也不联系我？”林川问。
“你都那样对我了，我为什么还要联系你？”
“你还不是那样对我？”
说完两人又都笑了。林川知道朱颜指的是什么，朱颜也知道林川指的是什么。他们都懂彼此的意思。
“那年你从我家离开后，我看到了你在面包店里。我心里恼火，我就是故意要气你。你知道吗？我一个哥们儿告诉我，他看到你和另外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我很生气，所以我故意要气你。那个女人，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故意表现得和她很亲昵。我只是想气气你，却没有想到你从此再也不联系我。”
“只是这样？”
“不然呢？”
朱颜心里突然就释然了。她知道林川没有理由骗她，她也不想再隐瞒林川，她告诉他：“我那天是去分手的，那个拥抱，是带着善意的，是祝福彼此的。”
“就这样？”
“不然呢？”
他们看着彼此，又笑了。这一晚，他们笑了很多次。
林川说：“我们都太倔强了。”
“所以这不是一件好事。”朱颜一点都不怀疑，她和林川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岁月能过滤掉一切残渣和偏见。时过境迁，曾经的背叛也好，欺骗也好，怨怼的情绪也好，都在岁月的滤洗下，消解殆尽，留下的只有记忆里彼此凝视时炽热的心跳，以及唇齿相抵时醉酒般的荡漾。
他们不止喝了一杯，而是一杯又一杯。酒从嘴里喝下去，变成回忆，又从身体里溢出来，变成欲望。
朱颜没醉，却鬼使神差跟着林川回了家。
一进门，两人就亲在了一起，林川轻车熟路吻上朱颜的唇，他的舌头刚撬开朱颜的嘴巴，朱颜就沦陷了。衣服一层层剥去，林川的舌头依旧润滑如蜜。朱颜仿佛深陷一场梦境，世界模糊成一团，只有林川是清晰的。她翻身上去，像只小母豹一样匍匐在林川身上，快乐一波波袭来，她只想沉溺梦中，不要醒来。
（待续~）
下一章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