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子虚语 第三章 归故乡子昭历情思 聚草亭道俗畅清谈
话说陈驹二人刚到九华境内,忽听得有人叫自己小名,顺声望去原来是陈家五兄弟中四哥陈文。陈驹惊喜不已,慌忙见礼,并介绍陈文翰飞认识。
相互见礼毕,陈驹问陈文道:“四哥今日为何来此处?”陈文挺胸捻须作高人状,半闭眼哼哼道:“昨日为兄见窗台落了一只喜鹊,伸指一算……”陈驹连忙纠正道:“掐指!”陈文没有理他,伸手算卦,越发高深莫测道:“得巽上震下,风雷之益,变在六二‘或益之,自外来也’,五弟两年未回,应该是你今日回来了!”说完忍不住满脸得意的笑起来。
陈驹问道:“谁教四哥这些话的?”陈文变脸正色道:“贤弟这是什么话!这两年为兄刻苦读书涨了些学问,哪里有人教!”陈驹道:“兄长之言本当不疑,只是从未见人左手排卦!”陈文“哈哈”空笑两声,赞叹道:“五弟果然有长进!”说完背起行李转头闷声就走,边走边嘀咕:“这老道可恶,不教个完全,我哪里知道哪个手点,若不是我机灵,差点就丢人了……”
翰飞跟在陈驹后头悄悄说:“我看你四哥是个瓜娃子哦!”陈驹无语。好在陈文并不觉得自己丢人,一路上和两人说笑谈话,旅途倒是热闹多了,翰飞也暗暗想着这陈文也不完全是个瓜娃子!
行了半日,终于看到村庄,父母早就到村口等着了,陈驹两年未见父母,心中百感交集,急忙走上前去,离父母还有几步时就跪在地上,一头拜下不肯起来。母亲早就泪眼婆娑,哪里肯让他跪拜,连忙把他扶起来,父亲虽然没有流泪,眼角也是红红的。陈驹站起来后陈母见他黑瘦了不少,知道他吃了不少苦,心里又欢喜又难过,不住的问他走了哪些地方,吃的如何等等等等,陈驹一一回答。陈父见儿神色从容,回答有条理,心里暗暗高兴知道他有长进,又见陈母问个不停便说道:“行了行了,贵客没见你就说个不停!”陈母埋怨的看了陈父一眼,也就没问了。陈驹这才介绍翰飞,翰飞规规矩矩给长辈行了个大礼,陈驹父母见翰飞气度洒脱,朴实懂礼不由得心生欢喜。
问候几句后,陈父便拉着陈驹到一人跟前,叫他拜见道长。陈驹这才发现有一道人打扮的人在父母身后,不由得大惊,心想:“我怎的到现在才看见这人!”细看那道人:身穿宽袖青道衣,头绾阴阳道髻,手持一细木杖,正是黄山光迥道人!陈驹连忙和光迥行礼,光炯也打了个稽首还礼。
刚欲说话,忽然响起一声少女的惊叫,只见一个娇巧的身影飞似的来到陈驹身边,原来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衣着素净,虽无倾国之貌但眉眼灵动,清水出芙蓉一般。可能跑的急,也可能其他原因少女脸上红扑扑的,平添几分惊艳。这女孩是陈驹从小的玩伴,唤作小姝,今天她听到她陈驹哥回来,高兴地什么都不做,专门等着他回来。
小姝拉着陈驹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说道:“小白哥你晒黑了哦!哈哈,我以后还是叫你小黑哥吧!你知道吗你走了周成老是欺负我,哼!你回来可得好好教训他!你去哪啦?有没有带好吃的?……”忽然听到周围鸦雀无声,姑娘有些奇怪的望向大家,却看见大家都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俩,这姑娘这才觉得唐突,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连忙甩开陈驹的手,不敢看陈驹,只说了一句:“记得我的好吃的!”便又飞似的逃走了,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陈驹手中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温软细腻,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出了会神,这才对道人歉意一笑,拱手问道:“不知道长尊号,现在何处仙修?”道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说道:“贫道光迥,结茅黄山,与贵庄有缘,特来叨扰!”陈父笑道:“现在家里正在采茶,你三个哥哥都在忙,没来接你,快招呼道长回家再聊吧!”说着对光迥做个请的手势,光迥谦让稍稍走在陈父后面,一众人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见过三个哥哥嫂嫂,陈驹便陪着两位客人说话,翰飞好奇的问道:“那女娃娃为什么叫你小白?”陈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是在下小名,小姝妹妹和我从小一起玩大,彼此调皮惯了!”翰飞拍案大笑:“得亏她叫的出口,你晒得黑又长得高大,确叫个这么秀气的名字,哈哈哈!”陈驹无语。那道人笑着说:“翰飞小哥倒是个性情中人!我看你眉目清奇,似乎是个栏外之人!”翰飞惊奇拱手道:“奇怪噻,我没见过你,你咋个晓得我有过出家生活?”于是把自己和那和尚的奇遇一一说出来,大家听了也都倍感新奇,只有光迥听了微笑不语。晚上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陈驹备好礼物,拜访村中长辈,免不了客套寒暄半日,最后来到小姝家,这妮子还没从昨天回过来,脸上泛着微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敢直视陈驹,说不出的可爱动人。陈驹见过小姝父母奉上礼物,寒暄几句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做工精良的木盒,说道:“这次游历时间长,许多好东西不方便携带,只在昆仑山中拜访修士时偶然得到一块玉石,访着巧匠打了一副镯子,我见小姝妹妹并无首饰,特地相送!”小姝父亲谢恭德想逗逗女儿,便极力推脱,把个小姝急的不行,上前一把夺下木盒,嘴上说着:“小白哥送的,不要白不要!”,回过头对着陈驹甜甜一笑。她父亲在后面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果然女大不中留啊!”又把小姝羞得个满脸通红,娇嗔的瞪了陈驹一眼,匆忙跑回自己房间去了。堂厅里只剩下小姝父亲爽朗的笑声。
从小姝家出来已是傍晚,陈驹实在是受不了小姝父母看女婿一样热切的目光,不敢留下吃饭,想到小姝的一颦一笑又让他失神,胡乱想了一番,忽然见到光迥道人和翰飞坐在路旁亭子里。光迥邀他坐下,陈驹也不客气,盘腿坐下。客套几句,光迥笑着对二人说:“两位游历四方,见识经历必定不凡,此后功名富贵也是唾手可得了,可喜可贺呀!”二人忙道岂敢。那翰飞把手一拍栏杆,叹道:“不怕道长笑我癫狂,富贵功名对我和子昭兄来说并不是难事,我们并非不知道那些手段,懒得去争去用罢了。”陈驹点头道:“我游历时所见所闻甚多,见人生死尚且在转眼间,更别说什么功名富贵,把那尘心也渐渐息了,但是见世间大众有穷苦,不能乐天知命,欲壑难填自然苦海无涯。于是便想学学那出尘之法,哪知道山林庙宇之中十有八九是乌合之众!只知道教人拿钱,没见他们做过什么有利活人的事,因此赌气舍了青山绿水,去那最繁华的苏杭之地找出世人,碰到一个白头老道,指点我回九华寻真人。”光迥道:“那青山绿水里面多是俗家是庙子,真正山门哪有直接展现出来,那岂不是惹人叨扰嘛,修行门派大多用结界,幻术隐藏自身,你难遇见也是正常。”随即又叹道:“有古人说过‘道士,老子之罪人;和尚,释迦之罪人;儒生,孔子之罪人。’虽有偏颇却也说中八九分。我道门一脉尊老子为祖,传至今日早就面目全非,儒释也类似。大势所趋,实非人力所及!”陈驹道:“以道长所见,老子本意如何?”光迥言:“圣人之意不敢妄测。祖师所留无非函谷五千字而已,精妙自在其中,只是世间变化无端,古人云运用之妙只在一心,确有道理!”陈驹翰飞听得心有所感,正身肃容拱手道:“望道长赐教!”光迥言:“天地混混,至德至刚。始于无,生于有。以有而生两仪四象之属。天生万物不居功;地养万物不自恃。圣人体天之行,效地之道,悟了真理,名之曰佛道仁。后世囿于字面,作茧自缚,可怜可怜!我道门进可拨乱反正,退可出尘不染,现在沦为生意买卖的门派,可悲可悲!”翰飞问道:“道门拜神炼丹到听说过,拨乱反正经世济民大多却是是儒生所为!”光迥言:“上古并无儒道之分,孔子就曾拜老子为师,孔子学生荀子收的韩非现已是法家之祖,法家种种权变并确是出乎道家所言!”陈驹忽然问道:“道长观天下大势如何?”光迥笑道:“你说说看!”陈驹道:“上朝兵强马壮,富饶丰足,四方来贺,是千年第一盛世。但我看各地奢侈之风见长,怪闻颇多,并非吉兆,深为忧虑!”光迥道:“依贫道之言,十年内必然大乱!”陈驹二人大惊,失声问光迥原因,光迥说道:“我朝开国四百余年,初期艰难,故放权于地方,地方富足得以贵中央,以至于地方势强。上皇年少时讨伐不臣之地,威震四海,九洲臣服。然现今帝星黯淡,恐怕上皇有疾,不久于人世。太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哪里知道经国的难处,待他掌权后,天下必乱!”陈驹听着感觉烦闷,原来不知何时天上青云密布,隐隐有雷声,正是山雨欲来的闷热。翰飞早就坐不住,站起来走了几圈,说道:“到底还是皇帝宝座在前,人心不足,格老子倒不如剃个光头,出了尘去!”陈驹道:“且不说剃头是否就能出尘,遇事逃避更不是丈夫所为!”说着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一起望向亭子外面。
伴着雷声,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