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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 春满楼

2022-03-10  本文已影响0人  阿喜99

    故事是我太爷爷讲下来的,像传家宝似的到了我这辈子,也说与你们听一听,就以我太爷爷的口吻。

    春满楼是昌平街上的饭店,单一层,只是名字起的“阔”。

    昌平昌平,起个太平的名儿,确也太平过。

    我那年七岁半,长期营养不良瘦的像虫子里的螳螂,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大,鼓在单薄的肉皮上,有心善的路过,会在我的乞碗里扔下一个铜板,也有人朝碗里吐上一口,熨着大波浪披着大披肩的妇人牵着的狗,也想咬上我几口。

    我不怕,反正我身上也无肉。

    张姨娘是春满楼的老板,我始终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她见我可怜,饿的走路摇摇晃晃,便时常在下午人少的时候让我进到饭店里,和花钱的一样有个木凳子坐,她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搁到我跟前儿,递上一双筷子,我就一口气扒拉个精光,饿的人不顾品尝,所以不知味道。

      有个姓王的黄包车夫,穿着磨破的裤子,肩头搭着条脏兮兮的汗巾,我每次见他,脚趾都露在鞋外面,他喜好点一碗三分钱的清汤面条,基本不和旁人交谈,吃了就走。

      来这的,越有钱的声音越大,尤其最后叫那句“老板,算好账”。

    张姨娘对我算客气,递筷子的时候是交到我手里,即便落到桌上也无声响。

    有个付姓教书先生,和张姨娘比较热络,他性格腼腆,一身洗的褪成灰白色的中山褂子,佩着个眼镜。

    只要我逢遇付先生来饭店,就更加快速扒光那些剩菜饭,好有机会听他讲几句文化来。

    付先生让我在他讲课的时候可以躲在教室的窗外头“借课”,我试了两次,摸不着一米半高的窗户框,就蹲在墙根儿底下听,来往的孩子与“闲人”嫌我穿的破烂又蓬头垢面,抢着往我身上打石头子扔垃圾。

    我听了有几次,就不敢再去。

    就记着句“人之初,性本善…”

    常去春满楼的,还有个德国人,名儿叫“尼斯”,大家伙儿哪懂得外国人的洋名字,都以为是句咒骂人的话“你死,”后来才知道是个人名儿,逗的屋里人哈哈大笑。

    尼斯一见着我,就塞上几块糖果,这个蓝眼睛的比那会儿的大多人要慈善些。

    正值日本人攻占了东北三省,也打过来了,市区里还能装一装“好人” ,肯给他们“服务”的就颁个良民证,等到了村子才杀红眼,听说有村子还举旗欢迎呐。

    那天下午,进来两个拎长枪的鬼子,一坐下便把张姨娘叫了去,张姨娘表现的不慌张,鬼子把菜谱里能点的要了个遍,张姨娘只有按要求做好,端上。

    酒足饭饱,鬼子盯着张姨娘又打起了盘算,正巧付先生在,眼尖的明白张姨娘要遭难了,于是做了一出戏。

    付先生推了推眼镜,说出来的声音谁都没听到过这么大。

    “老板,你这饭店盛的什么意思喽,肝尖都没的,要我怎么吃嘛。”

      我见他背对着鬼子,冲着张姨娘使眼色,她也懂了,就着他的话说。

    “有的有的,中午才走光了,我去铺上赶些回来。”

    说着就急匆匆出了门。

    鬼子看个热闹,叽里咕噜不知说的什么,边说边笑。

    付先生使眼色叫我藏到桌子底下,不搜就看不见。

    鬼子最爱迫害小孩和妇女。

    等了好一阵,也没等着张姨娘回来,鬼子抹抹嘴就走了,留下一摞子空盘子,没去算账。

    我二天听说张姨娘很晚才回到饭店,鬼子许多天也未再“光顾”。

    大伙儿好容易松了口气,当时的市区还没开始暴乱,商户们轻易舍不得买卖铺子,战战兢兢的能干一天算上一天。

    可没过多久,鬼子在市区里也不再装好人了,碰到好的就拿,几十斤肉也只给两文钱,肉铺子掌柜恳求无效,鬼子拔出刺刀问“还要不?”

    商户们叫苦不迭,许多店面开始关门歇业。

    后来“维持会”出面,逼的商户不得不又重再开门。

    春满楼也是其中一个,“老主顾”们走了许多,余下的有王车夫,付先生,偶尔才来的德国人“尼斯”。

    这天下午,张姨娘喊我“六子,有馍和白米饭。”

    我进去坐到最拐角角,就着白水吃的正香,付先生无精打采的进来,只叫了碟子花生米,才嚼了几粒就哭了起来,他妹子叫小春儿,嫁到九里地做媳妇,鬼子攻占村子,把小春强暴后用刺刀刺死,绑上铁丝淹到了河里。

    付先生也没心思去教书了,他抱头痛哭

    “我一个教书的却保不了我家妹子,我无能…”

    鼻涕眼泪一大把。张姨娘从柜台里刚要走过去安慰他,不巧鬼子大摇大摆就进来了,这次是3个。

    一个坐在付先生邻桌,还是上次的两人,鬼子也不点菜,直奔张姨娘就去了。

    我心想可不好,走在头前儿的鬼子先摸了张姨娘的脸,张姨娘别过去用手捂着脸,他又拧了屁股一下,张姨娘又往后躲,腰当在柜台的挡板上,鬼子好像也看不见屋里人一样,一手扒住张姨娘的裤子,就要往上扑。

    付先生拳头攥紧了,刚要站起来,邻桌鬼子的长枪就拦在了他胸前。

    张姨娘这会子也慌了,大声叫嚷,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屋里的人不敢管。

    这时候,付先生突然从褂里掏出个长柄毛笔,只见他拧下毛笔的“脑袋,”  笔杆子里头露出约莫五公分长的刀头!

    “我操你祖宗的小鬼子!”

      付先生的笔戳破了鬼子的脑袋,血溅涌了出来。

      枪声也同时响了,付先生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他瞪圆着眼睛,眼镜掉落在一边,嘴也上下张着动,胸口露出比鬼子脑袋上更大的血洞。

    饭店里的人惊叫着四处逃窜,我趁乱冲到柜台,抱住前头那鬼子的大腿咬住不放。

    鬼子的刺刀正要往下落,被刚进来的德国人“尼斯” 给拦住了,尼斯说 “你们这么做不人道!”

    鬼子才不管那一套,只是不敢得罪德国人。

      张姨娘知道怎么也躲不过了,哭喊着 “跑!快跑!带着六子跑啊…”

    尼斯拽着我的胳膊,我的鞋也跑掉了,脚上踩的是付先生的血。

    跑出门的时候,我最后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付先生,他的眼睛还睁着,可嘴已经白了,胸口的血还在汩汩的涌。

    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只藏着尖刀的毛笔。

    尼斯急的外文中文一并说,我听懂了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当我和尼斯跑到下一道街口的时候,听到了另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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