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渡尽劫波兄弟在 相逢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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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头，然后在黑暗里隐隐约约看到瘦小的身子。
那是一个女人，年纪不算太大，四十多岁的模样，但是衣衫褴褛，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黑黄，她的眼睛热泪盈眶。
细细看来，是瓜子脸，五官端正，小嘴大眼，但是她快步走着快要跌倒。
邱夜舟不禁打怵，这么晚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奇怪的女人。
她还在流泪。
邱夜舟拦住她问:“这位伯母，天色这么晚你在这儿干嘛?你是高家村人士?”
那女人好似没听到，继续疾步走着。
邱夜舟脸上愠色渐生，道:“伯母伯母。”
说着紧跟其后，在树林中来回走，不半晌，便走得汗流浃背，终于中年女人缓缓停下脚步。
她一下嚎啕大哭:“啸哀啸哀，你莫做傻事啊。”
随着这声凄厉的叫喊，不远处一座老坟前，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手中执剑，剑锋划向自己的喉咙。
就一刹那！
木头——！
是木头。
木头怎么在此，和中年女人什么关系？这些容不得思索。
邱夜舟双臂擎起千斤力，身体刚收高老祖百年功力，手掌锐不可当，浓烈热风一下排出。
“漱漱漱——”一声。
“当啷——”一声，剑掉落在地。
邓啸哀泪眼朦胧，看见邱夜舟忽然略显惊讶:“大——”方想喊声“大哥”却没喊出来。
“邱夜舟！你杀了我报仇吧！”
邱夜舟忽然道:“你怎么了?你和这女人什么关系？”
邓啸哀从地上拾起剑道:“休要多言，我设计促使罗万里的杀女行动，行道帮几乎全军覆没都是我害的，我还送剑嫁祸给你，让你受内外排挤，都是我！来吧！”
邱夜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剑已然源源而来。
但看这邓啸哀的身子灵巧闪烁，和这苍暮夜色交相辉映。
邱夜舟盼望这天，盼望多久了，他双手沾满血污罪孽，他不得不报仇，他不得不杀死结拜兄弟的父亲。
而箭雨行动，竟然也是自家兄弟的复仇，这让他心如死灰。
邱夜舟没有使用背后的两柄绝世好剑，而是拿起腰间的白刀两把。
这两人同样的速度同样身形，朝着对方而去。
越来越近，像是两支剑互相比拼剑锋，硬者生，软者断，成王败寇，只在一刹间。
两人的光芒顿时照满整个山谷。
刀锋剑锋呼啸声不绝于耳。
中年女人捂住耳朵，嘴里大声喊着些什么，但是没人能听到，因为打斗声太大。
但是这光芒或许消逝得很快。
兄弟之间的比拼，但是邓啸哀千算万算，却算不到邱夜舟此刻也已经有了高老祖的百年内功，虽然时间短无法运用自如，但总归是他肚子里的东西。
危难时刻，总会激发出一些。
“叮——”
刀剑相交，剑气纵横三万里。
邓啸哀冲过去，凭借灵巧的剑法，立马绕到邱夜舟身后，致命一击。
但邱夜舟始终是邱夜舟，绝不是旁的，他更加灵巧，已经双刀相接。
所有仇恨所有恩情，只在那一刻爆发，全部爆发。
没有君子一招一式的打斗，也绝不可能有。
有的是简单狠辣的刀刀见血。
而在邱夜舟眼里却犹豫不决，只是拆招吃紧，他疑惑，他不解。
犹豫的人总是吃亏的。
或许仅仅一秒，或许根本不足一秒。
但对于对手，就已然足够。
邓啸哀一剑刺去，邱夜舟短刀难招架，“擎——”一声，他的大臂被一剑刺穿。
第一时刻，邱夜舟居然是释然，那股凉意，那股萧索，那股无奈，他禁不住流泪。
“好啊——，真好！”邱夜舟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一刹那间，邱夜舟使八成力气，打断剑头，它已陷入肉里，他也弃刀。
邓啸哀苦笑着扔下断剑。
那是无人看清的招式。
快如电。
一瞬间，他们至少已做出了八九种动作。
每一种动作都置人于死地。
中年女人禁不住担心起来，她确实不想这两个人死，无论是谁不幸去世，都是江湖上的一大损失！
但是她又决计忍不住，看这种绝世高手之间的对决，那种豪情壮志全力以赴的对决。
对于邱夜舟或是邓啸哀，在这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每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杀手活得无名，死后如草芥。
中年女人刚想着。
邓啸哀已向邱夜舟迅速冲了过去。
女人想闭眼，绝对闭不上的感觉，很是刺激，她看得最清楚，除了对决的人，只有她。
邱夜舟急忙转身，换了三个动作。
他也察觉到，自己决计杀不死眼前人，短短半月间没见，他不再是他，而是一个高居江湖第一，而且十个第二名也很难近他的身子。
他想收手，毕竟自己已然没有仇恨，他的仇恨都是自己强加的。
他的动作变得迟钝。
邱夜舟的厉害，无论是谁见到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他站立不动。
邱夜舟发怒，冲上前去。
江湖有多少事?
能忘却多少人？
金眼彪林律和雪儿的传闻，断剑门的存亡，邓氏父子的融洽。
结拜兄弟的冯虚风背叛真与假，心上人白鹭的短暂时光，无欲宫罗万里的狼子野心。
大姐姐司徒金钱的私心的爱，白胜雪和公孙青的孽缘，木头的身世。
很多很多事情，他想不通，如同在寂寞如雪的夜晚独自喝酒流泪。
人太累，所谓责任，所谓生存，都太累，但是也为此而幸福着。
中年女人大喊:“大侠千万不要杀了他，他今日已经决定自杀，因为他并不是邓天王的亲生骨肉！”
邱夜舟腿忽然软将下来。
邓啸哀眼泪忽然闪烁。
“此时此刻，我已活不长了，索性都说了吧！我是十一年前和林律和坠崖的邓雪儿，我重伤幸存，而我丈夫死了十一年了，那便是他的坟。”
看着她手指方向，看到一座旧坟。
“丈夫林律和墓。”
“半月前，啸哀来找我一回，我细细想来当年事情，十一年前邓落虽然已经入主中原武林，但是他却是在黄山长眉老者处学治世之道，绝不可能和鬼妹杨柳青有私情，当时鬼妹杨柳青处理完断剑门的事情后，便匿迹于杨家老胡同了。”
邓啸哀哭道:“所以我只是我，我只是木头，我不是你的仇人之子，我只是个工具，一把小刀，一把锤子，而我害了你们害了我大哥啊！”
邱夜舟道:“这都是罗万里这狗贼的错！我只认他！”
邓啸哀道:“他死了！被罗白羽下药毒死了。”
邱夜舟沉吟良久，忽然长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