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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2020-05-31  本文已影响0人  空慧

外婆已离世多年,但我常常想起她。

                    一

记得小时候,我不爱去外婆家玩儿,妈妈会领着哥哥去。午饭,外婆会多煮些咸鸭蛋,趁妈妈回家时带给我吃。那时不懂事儿,固执地认为带回的咸鸭蛋是外婆给我的,不准别人吃。哥哥要吃我坚决阻拦,反而挨爸妈一顿批评。我还有理反驳,他中午吃了的。其实,外婆给那么多,我也吃不下,偏爱争。也许,是外婆腌制的咸鸭蛋很好吃,蛋黄金黄金黄的,还有油,蛋白不咸不淡,刚好恰当。好吃得只想独有,不愿再分享,私心毕露。

                  二

小时候,每逢稻谷成熟,我们一家便组成秋收队:我和哥割谷子,爸妈打。记忆中从下放田土开始,年年如此。七八岁的孩子,拿着镰刀,在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弓着背,弯着腰,一株一株割下去。秧叶儿割破脸颊,汗水淌下来,火辣辣地刺痛。小孩子嘛,玩儿心又重,一天两天干,三天四天持续,便受不了了。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放下镰刀便要走,爸爸发怒,三步并作两步,就手中刚打掉谷子的一把稻草朝我重重打下来。也许,一个小孩并不理解大人的心思,爸想趁好天气,早点收上来晒干进仓。可爸也不理解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耐力干劲儿真不如他。

一下一下落在身上,痛倒是不痛,但心里委屈得只想哭。我哭了,放声大哭了。站在田埂上的外婆闻声便过来安慰,一边好言夸赞,一边好语劝慰。待我止住哭声,她便用被缠过的小脚踩着碎步到不远处那棵大黄桷树下当时我们周围方圆几公里唯一的商店买来糖果,给我吃。记忆中,那糖果的味道甜蜜而特别,对,那种爱的味道仍记忆犹新。

                三

得知我怀孕,外婆为我做布鞋。那种千层底,密密缝的针脚,外婆倾注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能想象,外婆坐在屋檐下,右手戴着银白色的金属顶针,拿着针线,左手拿着鞋底,一针一针缝起来。不时,把针在发间划一划,又使劲刺进鞋底。就这样,多少个日夜的不停歇,一双白底黑面儿的模样精巧的布鞋才大功告成,穿起来格外舒适轻巧。我知道,一双布鞋倾注了外婆对我这个外孙女深层的厚爱,脚底的温暖延续至今。

                四

外公在的时候,外婆家很热闹。三儿三女各自成家,儿孙满堂。但外公死得早,六十多岁。外公去世后,外婆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而我妈妈也在五十一岁时先于外婆辞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婆的悲伤郁结在心。更不幸的是,又先后有两位舅舅因脑溢血死在外婆之前,真是雪上加霜。仅剩一儿两女的外婆晚景凄凉。

九姨妈想好好尽孝,把外婆接至她家。我们去九姨妈家看望外婆。外婆穿戴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显然,九姨妈把外婆照顾得非常好。可外婆住得并不安心,出言"宁可跟着讨口的儿,不愿跟着做官的女",并多次悄悄想走回家。无奈,只好把她送回去。

她一个人生活。所有的家当就一间屋,一张床,一个柜,一张小方桌,一口锅,一个简单的土灶再加几个小碗,灶旁有一个石凿的水缸。没有经济来源,她会捡塑料瓶、纸箱和废铁去卖,二元三元的收入可买盐买油,维特特别简单的生活。

她爱捡柴。背一个背篓,到山上捡一背篓干树叶回来,倒在唯一的一间住屋里。长此以往,屋子里全是树叶,床,柜,桌下满是。走进屋,踩在树叶上,脚下响起"嚓嚓"声响。被树叶占满的屋子留下少许空间,仅容一个人进去出来。有时,床上也有树叶,棉被乱糟糟弄成一陀。

有一次,我去看望她,见床铺实在太乱,想给她理理。屋子漆黑,无灯,她也多年未用电灯了。我去幺舅妈处借手电筒照亮。幺舅妈正在晾晒洗干净的衣服,她说:"等我晾好衣服我去给你外婆理床铺。"等她两三分钟,我们一起来到外婆屋子,我持手电筒照亮,幺舅妈脱鞋爬上床整理。实在太乱,也分不清铺的盖的,树叶夹杂其间,满床都是。幺舅妈手脚利落,捡去树叶,弹去灰尘,把铺的抻平,盖的叠整齐。外婆可以睡在稍微整洁的地方了。

                五

还有一次,正值隆冬,我买了一双红面儿带花胶底儿鞋去看外婆。上脚一试,大小刚好恰当,就连她的孙媳妇儿都说好。可外婆左看右看,不太满意。她说:"人家说你老不正经,老了还穿得花里胡哨。"我又只好去给她换一双棕色棉鞋。

                六

八十多的外婆是有些老年痴呆了,但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她仍然坚持一个人生活。其实她一个人也无法照顾好自己了。后来去看望她,一向特别爱干净的外婆头发零乱,脸上有烧火时飘落的柴灰,衣服漆黑,有人照顾早该换洗了。握着她的手感觉枯瘦冰凉,我脱下手上露指的毛线手套给她戴上,只是稍感温暖,身上单薄的衣裳无法抵御严冬的寒冷。又给她买来大衣穿上。给她买吃买穿,她毫不含糊,嘴里不停地说外孙女好,真好,挺好!

              七

外婆弥留之际,她孙媳妇儿(我表嫂)给我打来电话。我正吃午饭,扔下筷子叫辆摩托车便去。瘦削的外婆已经被放在两根高凳支着的竹席上,奄奄一息,周围儿孙围绕。我握着外婆的手,一声一声叫着她,她没有回答,仍有意识,两边眼角各有一颗泪珠滑落。只一会儿功夫,外婆便撒手人寰,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八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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