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说天下】商道·非常道（七十四）

（四十三）商道之水滴石穿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闲，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上篇我们说到，坚忍刚强而善于吸取教训，才能终至成功。不过呢，依据老子的两分法，单单刚强坚忍，还不是成功的充分条件，刚柔并济，才能无往不胜。为什么呢？

做人做事，遇到的困难、障碍形形色色，不过尽可归于两种。一种是显性的障碍，路中央的大石头一块。要对付这类困难，用上蛮力猛冲猛打就对了。另一种，则是众多无形的纠葛牵绊，所谓人情世故，所谓世事如棋，说的就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困局。比如说，家族企业日积月累，难免是一本烂账。想要改制成现代管理制度，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单单是利益梳理和重新分配，就足以伤筋动骨。这种时候，用上死力气显然是越拉扯越乱，只能是水磨工夫，抽丝剥茧。新旧交替，是决裂还是融合，这其实就是汤武革命和咸与维新的取舍了。

当然，还有一种考量，就是另起炉灶。“无有入无闲，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在很多人眼里，障碍如山，直觉的反应就是应该推开它还是炸掉它。实际上，如果我们的眼界从障碍处拉开来，就会发现，周边空空荡荡一马平川，既然如此，直接绕开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跟它较劲呢？“闲”，在古代是“间”的通假字，无有入无间，真正的道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可往的。西方也有类似的谚语，“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心胸如道，又有什么障碍能够构成真正的阻碍呢？

譬如一代圣贤王阳明任南赣巡抚时，地方上山民反乱啸聚山林，按着历来的规矩，无非剿抚两途，而王阳明的主张却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为求长治久安，王阳明改革兵制，对军队重新编组，以提高战斗力；在乡里，他推行“十家牌法”保甲制度，即十家一牌，互相监督、互为担保，一家犯法，其他九家一同株连；他还兴办学校，教百姓读书识字，宣传国家大政方针，防止民众违法乱纪。通过如此的水磨工夫，王阳明成功抽干了山贼的水源，由此次第平定乱党，地方大治。

佛法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其实我们可以做这样的理解，所有刻意为之、强以为之的做法，虽然不是完全无效，但是这种效力是建立在强力支撑的基础上，因而是不牢靠的，外力一撤，该怎样便还是怎样，甚至外力撑久了也会疲沓，从而失去了定乾坤的能量。掉回头来说，无为而无不为，那种润物细无声却从根本上改变力量对比、游戏规则的做法，才是根深蒂固而经久不息的。

因此，老子特别强调“不言之教，无为之益”。所谓不言之教，不是说大眼瞪小眼打哑谜，行那拈花微笑的玄虚，否则老子自己也没必要写下这煌煌《道德经》了，而是强调要在小处定下规矩，则大事上自然水到渠成，领导人以身垂范，哪怕是做个样子，下头也必然是“下必甚之”，做到极致上了，既然如此，身为领导人又何必非要撸胳膊挽袖子的事必躬亲呢？各人扮好各自的角色，各有各的发挥空间，如此则上下相得，则其实就是最大的“无为之益”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