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

第一章 

来上海的日子，是伴随着小外甥的哭声度过的，不短不长，足足三个月了。

她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叫米娅。小时候聪颖过人，每个教过她的老师无不夸赞这孩子灵气十足。童年时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谁都没有想到，这孩子没有像大家逾期的那样成为一个女学霸，长大的她像变了一个人，虽然生得俏丽多姿，却空有一副皮囊，甚至连追求她的人都说，她适合被包养。这话是很难听，但也准确地概括出两点：美丽但无脑。她已经习惯了，只在触发场景下会突然一闪而过，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落得如此田地。平时的她仍然是一个无忧无虑傻白甜。

三个月前从z市飞来上海松江，暂时和姐姐一家人住在一个小区的居民楼中。姐姐成了家有了姐夫和孩子后，人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这次主动提出让她来上海提供住所，着实吃了一惊，心中十分感动。暗暗下决心要快点独立出去，这么吃喝住着，太不合适了。

姐姐和姐夫都是程序猿，能在上海租一套一月五千的房子，说明有些能力。对比下，她工作都没有，一穷二白，在原来的家中肆无忌惮的样子，在这里只能隐藏起来，虽说姐是亲姐，但有了家庭与以往不同，终究是寄人篱下，举手投足间都不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

巨大的压力空前而来...

“呜呜呜...不要不要...”书房中米娅又听见了小外甥的哭闹声，她本能穿好拖鞋出去，看着阳台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场面，已经在熟悉不过，每天至少要上演一回。看见小孩子哭，心里实在不忍，她上前，装作无意问起：“怎么哭了？”

母亲是来帮忙带孩子的，已经五十五岁了，额头上方的几根银发偶尔会冒出来，但一般情况下你只会见到一头乌发，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在洗澡前端详镜子前的自己，检查白发，生怕让人看见。小小的脸上没什么肉，眼角的皱纹藏不住了，分叉的小溪似的漫出来。身材倒是不错，依旧玲珑有致，从背后看绝对只有三十几岁。最近可能是进入第二轮更年期，敏感多疑，脾气暴躁，雷区是米娅有时候来替她管孩子，绝对要爆发。小外甥有时候会说：“外婆，不要这么生气。”其实她没有生气，只是自然状态下，嘴角是一直向下的，神态也比较低迷，也许一直以来，她大多数时间是不开心的。比起老照片中年轻时期的满面春光的模样，如今一脸苦相，实在相差甚远。相由心生，便是如此。

似乎对于孩子，母亲有一种奇怪的占有欲，或者说，是不希望有人在这件事上挑战她的权威。

明知道会惹得母亲不高兴，但面对哭得喉咙沙哑的孩子，她还是铤而走险，三两步跨坐在儿童车上，做出搞怪的表情，试图把孩子从烦闷不乐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孩子看着车上演艺的小姨，暂停了哭声，呆呆望着，嘴里嘟噜：“阿娅，骑扭扭车...”

这孩子很少叫米娅小姨，无论大人怎么教，他更愿意叫阿娅，娅娅，或者全名米娅。也许在小外甥眼中，米娅是同龄人，只不过体积略大了点。这种不隔代的的叫法，倒是令米娅受用，心里感觉很亲近。

“走开！不用你在这瞎掺和！”母亲原本铁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严厉斥责道。意料之中，更年的妇女惹不起。米娅只能在心中长叹，唉。发怒中的母亲转而对孩子说：“快点穿好袜子，就可以出去了。现在很晚了，等下回来我还要煮饭，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穿个袜子哭哭哭！都不知道哭个什么劲！”孩子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瞬间被责备声击碎，“呜呜呜呜，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呜呜...”“快给我穿好！不要哭了！也不知道我女儿怎么生了你这个脾气古怪的孩子！”

孩子那么小两岁半，让着点就好了，有必要这样紧紧逼着做事吗？嗓子长期哭着，已经坏了。米娅无奈地回了房间，做过那么多次努力，妈怎么这么固执，完全不吸收正确的教育方式，这么下去，这孩子心理也会受影响。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里想，以后我要有了孩子，还是自己带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