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阳了
傍晚时分,父亲打来电话,说是母亲感冒了。我心里一沉,肯定是阳了。
早些天打电话,告诉她新冠肺炎的严重性,把可能出现的后遗症都说给她听,并一再叮嘱她尽量不要出门,出门戴口罩。
母亲听着,中间不时反问一句:“有能厉害吗?吓唬人的吧!”听她这么说,我不禁哭笑不得,我知道她不信这些话。
在她的意念里,能吃能喝身体就没事。幸运的是,她身体一直都很硬朗,马上快七十岁了,即使感冒,只要吃三两顿药保证康复。也许是身体好的缘故,让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病不懂,也根本不关心。
即便是这次全面放开以后,疫情扑面而来,已经达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对于她来说,也是毫不在意,哪怕你说破天,她都会轻描淡写来一句:“哪有那么多事?你看恁都娇贵的。”一句话,让你无语又无奈。
母亲没有文化,一辈子信奉勤劳致富,老实做人,和睦相邻。
从我记事时起,她似乎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每天早早起来,做饭、洗衣、饲养家畜;做完这些转头骑车就到了地里,打药、割草、施肥、收种……一年四季,家里地里,地里家里,从没听她说过一声累。
结婚以前,每年暑假,我都要跟她下地干活。七八月的天气,热得像蒸笼,别说干活,就是喘气都很困难。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太阳把皮肤炙烤得生疼,汗水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流淌,不时会流进眼睛里,把眼睛泡得又涩又疼。
呆在地里,我是又渴又累,又烦又燥,可是母亲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在我前面很远的地方,沉浸式地劳作着。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会挑衅式的对着她大喊:“娘,你累不累?”
“累,咋能不累呢?我又不是铁人。”娘说着话,手里的活却没停下。
“整天这样干,你烦不烦?啥时候是个头?”我抱怨着,就差点哭起来。
“为人不干活,吃穿在哪里?咱庄稼人没别的本事,这点地再种不好,还不得被人笑话死。你看看咱村里,好吃懒做的人,有几个人能看得起他们?”她说得倒是心里话。
在母亲心里,干活不光是吃穿的来源,还是一个人赢得尊重的最好方式。
所以这一辈子,她都勤勤恳恳,尽心尽责地种好她的地。也许是一辈子劳动惯了,只要没有活干,她就会显得无所适从。
两个弟弟结婚以后,留给她和父亲的地已经很少了。本想着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地少了她就可以轻松一点了,没刚到她居然闲不住,又在邻村的大蒜加工厂找了一个活。
老了老了,她又成了加工厂的工人。风里来雨里去,她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就这样干了六七年,一直坚持到现在。
上次我给她打电话,她正在厂里装大蒜,嘴里答应着今天回去,明天不去了。
谁知挂了电话,她还是我行我素,厂里的活一天也不愿意耽误。
那么多人在一起,没有任何防护,想不阳,比登天还难。如今母亲阳了,我是既心疼又生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惟愿母亲能少受些折磨,能够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