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宋白称霸祁山不到一个月，就听手底下的小妖来报，有道士杀上了隔壁山头，直捣她死对头的老巢。
宋白听罢后大喜过望。立刻动身前往无忧山，想要伺机捡漏，吞并无忧山。让自己的地盘再扩上一扩。
结果，等宋白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地上一堆黑灰，以及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宋白认出来地上那堆灰是那条和她斗了几百年的蛇妖，也就是她最大对头。
来时那种兴奋消了下去，心底爬上一抹寒意。
这道士这么狠的！？
祁山和无忧山相距不远，这道士知道无忧山有个蛇妖，不可能不知道祁山还有她这只狐妖。
思及此，宋白这才想起来，刚才道士离开的方向正是祁山的方向，这道士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宋白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和蛇妖实力相近。
要是这道士打上门……宋白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一堆灰。
她不想变成黑灰，那就得先下手为强。
宋白很快做了决定，先去找了能隐藏妖气的岚草，随后幻化为落难的女子守在了前往祁山的必经之路上。
不多时，就见一个人慢悠悠地走来。一身道袍，腰间挂着八卦盘。俊秀又沉稳。
那人也发现了她。
宋白瞅准机会就要扯着嗓子喊救命，那道士却先开口了：“你是什么人？此处并无人烟，你为何独自在这里？”道士在距离宋白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满眼警惕地看着她。
宋白一声救命卡在了嗓子里，这怎么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落难，遇见不都是应该先上前检查有没有伤着，再安慰一番吗？
诧异归诧异，宋白毕竟是只狐狸，很快反应过来，皱眉哭诉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睁眼便在这里了。”
道士又问了诸如你家在哪里，可记得回去的路此类的问题。宋白都是一句“我不知道了，记不起来了。”正所谓少说少错。
宋白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眼前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看着眼熟，可她近些年很少和人打交道了，若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
时间再往前推……宋白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道士前世就是她的仇人。
那时她还只是个刚开灵智的小狐狸，一朝不慎被人给抓了。
那是个极其虚伪的人。都抓了她要剥皮卖钱了，还在念叨着什么“没办法，”“生病了”“对不住了”。
得亏她聪明，先让自己摔了一下，然后装瘸。使那人放松了警惕，她才找机会跑了。
没成想，如今自己都修炼成精，成为一山土霸主了，居然又碰上这人了。
而且这人实力还在她之上，她还是被压制住的那一方。
新仇旧恨一起算，弄死他！这念头一旦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宋白柔柔地开口，带着狐妖的魅惑：“道长，我脚崴了，疼，你过来扶我一下好不好。”
青玄仔细看了宋白好一会儿，见她身上确实一丝妖气也无。心中虽对她仍旧存疑，但还是上前扶起了她。
“此处往东三十里有个小镇，姑娘可先去那里瞧瞧，说不准你便是那里的人，再不济也可修整一番。”
宋白点点了头，而后带着点小心翼翼：“我身上有伤又孤身一人，能否劳烦道长送我一成。”
青玄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野路上。
宋白看着青玄的背影，掌心暗暗蓄力。就在宋白准备一爪子拍下去时，青玄却猛然停下回身，一手抓住宋白的胳膊往身后一拽，一手摸出符纸，警惕地看向四周。
“姑娘小心，有妖气！”
宋白措不及防被他一拽，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这下好像真的崴到脚了。心中恼火，问候了青玄一句。同时惊讶于他的觉察力与反应能力。
刚刚就是她泄露出的妖气啊！岚草隐匿妖气的前提是不能动用自身妖力。
“桀桀桀！”周围传来一阵怪笑，伴随着妖风阵阵。宋白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道黑影直逼宋白而来，宋白下意识动用妖力抵抗，青玄比她动作更快！挡在了她前面。率先攻向黑影，两两相撞。
青玄输了，昏迷不醒。
宋白傻眼了，她以为会赢的，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立刻化为原形准备开溜。
形势不对就跑，这是宋白能顺利活到现在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是，临走之际，宋白余光瞥到了昏迷的青玄。不知那一刻是怎么想的，总之，宋白叼起青玄甩到背上，带着青玄一起逃了。
二
青玄醒的时候，觉得浑身又冷又疼。最重要是他好像动不了了。
“还活着呢！”
借着月色，青玄看到白天遇到的那个姑娘，正在一旁幽幽地盯着自己。
“为什么不生个火堆？”他快冷死了。
宋白：“我用不着。”
“我用得着。”
宋白刚想刺儿他几句，青玄又道：“你是祁山的那只狐狸吧！我知道你。”
轻飘飘几句话，让宋白顿时起了杀心。
“先把别急着想要杀掉我，妖精向来有靠吸食同类来提升自己地修炼方式。”
“你对白天那只妖精怎么看？”
宋白面目表情：“笑得很难听。”
青玄沉默一会儿，无视了宋白地话，继续道：“那妖精的目标明显是你，它既然发现了你，就不会放过你的。杀了我，你迟早被吃。”
宋白冷笑：“你不也被它一击打成重伤，像条死鱼一样躺在这里，受制于我。”
青玄悠悠道：“我是打不过那只妖精，但我师父可以。”
”被人打得这么惨，灰溜溜地找师傅，你不觉得丢人吗？“
青玄毫无负担：“不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年纪尚轻，遇到难以战胜地敌手，不是很正常吗？”
宋白忽然觉得手有点痒，好想打这人一巴掌啊！
“我怎么知道等你找你师傅了，会不会把我一起收了？”
“那如何做才能让你安心呢？”
宋白想了一下，走上前在青玄眉心点了一下。说：：“这是我养的毫虫，一旦你有异动，我就让它吃了你的脑子。”
听着挺吓人的，青玄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就暂时不去管它了。说：“可以生火了吗？”他真的是又冷又疼。
宋白没再多说，生了火堆。
青玄终于觉得暖和点了，“明日一早，你带我去朝天观，我师父如今就住在那里。”
宋白“嗯”了一声。
青玄又说：“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身份，方才是诈你的。”
宋白觉得手更痒了，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起身给了青玄一拳。就当是报了前世的仇了。
一拳下去，青玄闭嘴了，宋白觉得舒畅多了。
三
宋白带着青玄到朝天观的时候身上带了点伤，他们途中又遇到那只妖怪了，好不容易才逃脱。
青玄师父玄元子原本正在和观中的一个老道下棋。一见到自己的宝贝徒弟伤成这样，立刻“哎呦”两声从宋白手中把青玄接了过去。
“师父，这是宋白。是她带我回来的。”一句话，表明了态度。
宋白捏着青玄命门警惕着。玄元子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乐呵呵道：“多谢这位姑娘了，不然我这徒儿要死在外头了。”
见对方没有敌意，宋白稍微放松了些，咳了一声道：“客……客气了。”严格来说，青玄受伤她也又责任。
“妖孽！”方才和玄元子一起下棋的老道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宋白感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敌意。
气氛微妙了起来。
玄元子打了圆场：“虚元，这女娃好歹是我徒儿的恩人，今日就当给我分薄面，收收你那脾气啊！”
虚元脸色微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苍老冷淡的声音传来，“几日后便是灵官祭祀了，灵官大人岂能容她。”
【四】
宋白对所谓灵官祭祀一知半解，只知道是凡人祈求平安的那一类活动。也就没怎么在意。
玄元子给青玄治伤，她就闲的在后面打转，上次遇到的妖精应该还在祁山那一片，她现在也不敢冒然回去。
等了两天，青玄的情况稳定了，宋白暗搓搓准备和玄元子说一下，让他去……给爱徒报仇。
等她去找玄元子的时候，发现青玄不仅把事情说了。玄元子都已经去找那妖精了。
“我师父出手你不必担心，我与那妖精交过手，虽然也算强横，但还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宋白感觉挺突然！
看着青玄仍旧惨白的脸色，终于对这人有了些许信任，心底冒出丝丝缕缕的愧疚。
上前在青玄眉心又是一点，“你脑子中的毫虫我已经拔除了。”
青玄一怔，他都快忘记这一茬了。他看得出宋白并非恶妖，即使在自己身上放了虫，只要自己不干食言而肥的事情，对方也必不会使坏。
“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本来就是为了牵制你才放的虫。”
青玄笑但不语，看着宋白。宋白被他看得耳朵发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宋白觉着有些尴尬，想要开溜。
青玄却突然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没多久便灵官祭祀了，眼下师父不在，我也伤着，师叔以前几个徒弟都折在妖精手里了，对妖精的成见很深。你无事不要乱跑。”说完青玄仍觉得有风险：“最好你先下山避一避。”
宋白想起那日虚元的话，不解道：“祭祀不就是一群人握柱香，四处跪一跪拜一拜吗，你这般紧张作甚？”
“祭祀当日，灵官大人会亲自下界却驱除邪秽，若是被他察觉你在这里，许会对你出手。”
宋白没有下山，但是自从那日青玄说完之后，她就不再瞎转悠了，每天都是青玄那里和自己房间两点一线。
转眼到了祭祀这一日，宋白更是缩在了房里，用岚草把自己的气息藏的严严实实。可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房门被轰开，带起的劲风，直接将宋白一起掀倒在地。宋白心道不好，立刻化作原形破窗而逃，刚一落地，便察觉到身后一道凌厉的攻势，宋白就势一滚，堪堪躲过。
“妖孽！灵官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是虚元，他引来的灵官。
宋白看清了院里的情形，虚元站在她的房门前，院中一男子，彩衣博带，怒目而视，想来就是灵官。
灵官道：“念你未伤人命，今日自废修为，可饶你不死。”
宋白嗤笑，又一个假仁义的，废了修为她还能活几年？和杀了她有多大区别。
灵官见宋白的神色，就知道了她的选择。也不再多言，强劲的力量向宋白袭来。宋白不敌，只能躲避。
这一躲就躲进一个陶罐中，灵官一击落空，还要再出手时被人拦下了。
“灵官大人明鉴，宋白虽是妖，可从未害过人，承天地灵气修炼成精。”
灵官还没说话，虚元便抢先回道：“荒谬！往后世事难料，她如今没害过人，谁知她今后会不会妖性大发，等到她伤了人再惩治，岂不为时已晚！”
“若如师叔所言，往后世事难料，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今日的大善人，谁知明日会不会就受了刺激，持刀伤人呢？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未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难道要为这一个可能，便否了所有人吗？”
虚元涨红了脸色，“歪理！你这是歪理！”
青玄继续道：“青玄之前下山游历，确实见过不少妖精吸食人的精魂修练，可也见过有人为钱财杀人放火，抛尸荒野。也见过鱼妖将溺水之人托起放在岸边，树妖撑起一片树荫，供人歇息纳凉。”“世间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若是认为是妖便是该死的，岂非过于武断！”
“我看你已经被这妖孽蛊惑了，狐妖最擅长的不就是蛊惑人心吗？”
“灵官大人……”青玄还想再辩，灵官却不给他机会。将青玄拂开！攻向宋白藏身的陶罐。
陶罐中的宋白心如擂鼓，不断思索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跑不掉又打不过！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宋白决垂死挣扎一下，死也死得好看一些。
宋白正要奋力一搏，忽然发现外面安静的有些过了。
血，顺着指尖不断往下滴落。
“青玄！”宋白轻唤一声。
这时传来破空声，玄元子回来了。
待看清楚院内地景象时，玄元子眉头深深蹙起。“虚元，你的执念太深了。”
虚元不觉自己有错：“今日灵官在这儿，即便是你，也不能包庇。”
玄元子目光转向灵官，随后与他低语了几句。只见灵官脸色变了几变。
走了……
虚元不可置信地看着灵官离开的方向，似是不敢相信灵官就这么走了。
灵官一走，其余几人倒是都松了口气。
宋白从陶罐中钻了出来，化作人形的宋白觉得自己一身的味儿，她方才钻的是个腌咸菜的坛子。
抬头又看到了身上还在流血的青玄，他也望了过来，两两相望。
宋白调侃道：“你看你伤还没好就跑出来了，这下又添新伤，不知要修养多久。”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救命恩人似有不妥，又道：“我也老惨了，一身腌菜味……”
宋白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利剑穿入胸膛，复又拔出。
宋白颤巍巍转过身，身后是略显癫狂的虚元。
“妖孽就该死！”
血止不住的流，宋白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冤枉又憋屈。于是她拼尽最后的力量，一掌打在了虚元身上。
虚元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宋白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宋白！”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宋白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声音撕心裂肺的，可惜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应了。
尾
“师父！我想下山。”
玄元子看着眼前恍若换了一个人的弟子，心中轻叹，说：“想去就去吧！下山多历练也是好的。”
又看了一眼青玄抱着的白狐，宋白的性命保住了，修为散尽。现在和普通狐狸差别不大，无非更聪明些。恢复的希望渺茫。
“传说东郡山一带有一种仙草，名唤追灵，对于她这情况，效果颇好。只是传说毕竟是传说。难辨真假。你要下山可以去那一带看看。”
青玄眼底泛起淡淡的亮色，“多谢师父告知。”青玄向玄元子行了大礼，抱着白狐，沿着下山的小道，缓缓走着。
今日天气正好，有人拜别多年亲人远游，有人阔别多年又再次重逢。山下炊烟袅袅，渔歌相和。
羊肠小道上的人影渐渐消失，一切似乎都是新的开始……
（注：灵感源自《聊斋志异灵官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