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游乐园鬼屋工作的十年
这是我在游乐园鬼屋的第十个年头。这地方人多、太吵,我早就不想干了,但还是日复一日地咬牙坚持着。说实话,我总是觉得人怕鬼这件事很可笑,因为鬼从不害人,倒是人总是把别人弄得遍体鳞伤。
在忙碌了一个上午后,我终于排除万难从“鬼屋”闹哄哄的工作间里溜了出来,悄悄跑到了一旁的人工湖边,熟练地躲进了树荫下的僻静处。此地可是我多年来寻得的一个好去处,抬头见天,四顾见水,向前望正好可见“鬼屋”的入口,方便我“见机行事”,随时回去。
湖岸边光影明灭,树影婆娑,和煦的微风拂过一池清水,涟漪荡漾。我靠着大树,望着一池跳动的水波,耳边孩童们嘈杂的尖叫声似乎也随之隐去,让我顿觉心底清爽。只可惜,如此绝妙之地,多年来除了我鲜少有人问津。
或许是上午“鬼屋”的客人太多,正当疲惫的我快要在这融融的暖阳中睡去时,身后急促的奔跑声将我一下惊醒。我有些不悦,一回头,隐约看见一个娇小纤柔的小女孩正蹦跳着朝湖畔对岸跑去,白色裙袂飞扬,与初夏日光相融。
鬼女孩“爸爸妈妈,我们去那儿的鬼屋玩吧!”小女孩快乐地尖叫着。
“好好!跑慢一点。”女孩的母亲急急地跟着她,柔声回答道。
莫名熟悉的声音!我心头一紧,朝树荫里一缩,慌忙抓起因午睡摘下的眼镜,然后定睛一看。天哪,那声音温柔女人正也是我那久别了的母亲。而她身后笑容温和儒雅的男人,我猜应该是她的再婚对象。
是的,我的妈妈和她的新丈夫带着我那精灵一般的小妹妹到游乐园玩耍了。
笑容洋溢的一家三口踏着欢快的脚步从我身旁的小路经过,妈妈慈爱的目光轻轻略过湖面,然后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妹妹的背影。
这熟悉的场景不由地让我想到:小时候,爸爸妈妈也总是这样带着我去游乐园玩耍。很多年前,我也是那个在爸爸妈妈疼爱目光中飞奔向过山车的小女孩。可自从爸爸过世以后,妈妈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树下的阴影蔽住了我,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妈妈很早就生了我,如今也还年轻,可我还是注意到她凹陷的眼眶和深深的泪沟,这些年她过得还好吗?有了妹妹后,她是否还会记起我?
远处鬼屋的门口又排起了大队,我必须得赶回去了。于是,我抄近道跑回了鬼屋。
我躲在第三关卡的幕后,过了很久才看见,妈妈和叔叔牵着妹妹远远地朝我这边走来。
鬼屋图片妈妈和妹妹一路尖叫。妈妈的胆子一直很小,很多游乐项目都不敢尝试,从前每次去鬼屋的时候也总是紧紧地抓着我和爸爸的手。一旦撞见乔装成鬼怪的工作人员,妈妈总是一边尖叫,一边把我和爸爸的手拽得生疼。每当妈妈被吓惨的时候,爸爸总会轻轻拍着妈妈的背或者把她搂入怀中,像安慰一个小女孩那般哄着她。
尽管如此,妈妈还是乐此不疲,鬼屋从来是我们一家三口每次来游乐园必去的地方。
“明明都是假的,一点都不可怕呀。”爸爸说。
“可在鬼屋里,你会抓紧我不放呀。”我永远记得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惨白的脸上忽然有了血色。嘴角还沾着爸爸买的粉色棉花糖。
“那以后我们每周都来好了。”爸爸说。
“好呀好呀。”我和妈妈笑成一团。
十年前,游乐园过山车满载乘客的车体划过湖面的时候突发故障,全车乘客全部坠亡。我那像小女孩一般胆小的妈妈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然后疯了一般在我和爸爸的耳边哭着说:“我再也不要去游乐园了。”
过山车示意图听妈妈这样说,我很难过。游乐园,一个把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回忆装载满兜的地方,却因此成了妈妈再也不敢触及的伤痛。这是我的过错,如果不是我吵着要爸爸带我去坐那班过山车的话,爸爸就能一直牵着妈妈的手不放了。
因此,过去的十年的每一个日夜里,我都在悔恨自己的任性,以至于当全车游客都最终真正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却守着鬼屋留在了这里。
昏暗的鬼屋里播放着毛骨悚然的音乐,那装扮成吸血鬼嘴角画着红色血迹的工作,突然出现在妈妈的眼前,妈妈吓得大叫,叔叔将妈妈抱住,轻声安慰着她:“不怕不怕,都是假的。”
我稚气的妹妹也似懂非懂地从身后抱住了妈妈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怕。”
我躲在幕后,努力笑得灿烂,却还是泪眼滂沱。看见妈妈还是那个被爱包围的小女孩时,我想我该走了。
当他们一家三口出鬼屋的时候,我站在妈妈的身后轻轻地抱了抱她。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却并不害怕。她看了看妹妹松开的鞋带,蹲下身,一边系,一边对妹妹说:“宝贝你知道吗?你还有一个姐姐,妈妈和爱你一样爱她。”
“那下次让姐姐和我们一起玩吧。”妹妹笑着说,然后很开心地接过叔叔递给她的粉色棉花糖。
意外让我们分离,时光可以填平伤痛,而爱却在岁岁年年中永恒,生命则因此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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