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
我和弟弟相差一岁,在我八岁的那年,他七岁,我们有很多美好的或糟糕的童年记忆,我和弟弟打过架、抢过玩具、爬过树抓过知了等等,但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我们一起养过一只小麻雀。
九十年代农村的老房子都有高高的大门和门廊,门廊是不装修的,一抬头便能看见大海碗口
粗的木头赤露在门廊的顶上,这木头的上方还要铺上好几层材料,最后在房顶抹上泥。一到夏天的时候,搬个凉席,在门廊一躺,过堂风一吹,别提多舒适了,而到了冬天,大门一关,这小小的门廊倒也暖和,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麻雀燕子在这门廊里搭窝了。
任谁家门廊的木头上都有几个燕子麻雀搭的窝,燕子是筑泥搭窝,麻雀则是衔一些树枝和草梗做成温暖的窝。我家的门廊上也有几个鸟窝,这也成了弟弟和邻舍几个小男孩顽皮搞破坏的玩物。
冬日里是极冷的,那时没有暖气,小孩子们更是不知去哪里玩,平日里到处跑着去疯玩,可一到了冬日只得待在家里暖炉子旁边,免得手冻僵了。但还是有些平时跑野了的孩子耐不住无聊,像弟弟和邻家的男孩子们,出去疯跑是不大可能了,可还是打起了门廊上面那些鸟窝的主意。
终于还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不知谁把大木梯子搬到了门廊,搭到了可以够到鸟窝的地方,弟弟爬上梯子,底下的男孩子们有的打着手电筒,有的扶着梯子,有的吓唬弟弟说:“嘎子,小心有蛇!”,在吵吵嚷嚷中,弟弟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一个一个的鸟窝里,有的掏出三两个蛋,有的一无所获,在最后一个鸟窝里,弟弟伸进去的手慢慢的抽出来,当他张开手,我们看到,是一只还没长羽毛的、眼睛还未睁开的小麻雀。
鸟蛋被男孩子们拿去了,这只全身通粉、嘴角是一圈黄色的小麻雀留了下来,我和弟弟找来棉花和纸箱,把这小麻雀放在里面,我们决定把小麻雀养大,母亲说这么小的麻雀是养不大的,但我和弟弟还是要养这只小麻雀。
这个时候的小麻雀还吃不了小米,我和弟弟就把馒头泡了水一点一点放进小麻雀的嘴里,还是有一次馒头块稍大了点,小麻雀的喉咙被卡住了,它躺在盒子里,闭着眼睛,那块馒头在喉咙那里清晰可见,我和弟弟无比着急,赶紧拿水放在小麻雀的嘴里,企图用水冲下去,不知是小麻雀的努力还是我们的水起了作用,小麻雀喉咙的那块馒头终于下去了,我和弟弟摊坐到了地上,如释重负。
日复一日,小麻雀终于大一些了,长出了羽毛,但嘴巴的边缘还是黄的,它习惯了我和弟弟喂它,虽然它可以自己吃东西了,春天的时候,我们带小麻雀到街上去玩耍,其他孩子想要看它是需要小心翼翼的,我们还给它起了名字叫“啾啾”。无论到哪里去,我和弟弟都要带着“啾啾”。
母亲说:“等啾啾嘴角的黄色消失的时候它就可以飞了。”母亲也喜欢啾啾,她烧火做饭的时候啾啾总是站在旁边一边叫着一边用它黑溜溜的小圆眼睛看着,母亲觉得有意思,好似有个人和她聊天是的。
转眼间,我和弟弟要上学了,啾啾也长大了许多,嘴角的黄边也渐渐消失了,但啾啾没有飞走,它甚至不会飞,它一直在蹦蹦跳跳着,看见我和弟弟便雀跃起来,我和弟弟都希望它可以飞起来,有一次,我和弟弟把它高高举起,放它在空中,它重重的摔了下来。
母亲说:“也许,它自己不想飞,不想离开这个家吧。”
转眼我和弟弟都要上学去了,留下啾啾在家,中午放学的铃声一想,我和弟弟从不同的班级飞跑出来,飞奔回家,跑到家里房子后边的时候,在一堆棉花梗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灰不溜秋的、欢快叫着的小鸟,黑溜溜的小眼睛兴奋的发出光来,这正是我们的啾啾,它来接我们,我和弟弟欣喜又震惊,要知道一只不会飞的小麻雀,蹦蹦跳跳的来到这离家40米的地方,甚至到了大门口要拐到胡同里再走到房后,它是怎么做到的,我和弟弟捧起啾啾连跑带跳回到了家。
母亲说:“想不到这小鸟也有这样的灵性。”在以后几个月里,啾啾都会在房后接我和弟弟放学,然后,我和弟弟会带它回家,和它一起玩。它是我们那个时候的伙伴。
还是有那么一天,啾啾没来接我和弟弟,我和弟弟急忙赶回家,看到母亲垂头丧气的样子说:“对不起,我没看到,我没看到啾啾在门后,我一开门,啾啾被挤住了,没多久就,就死了。”
母亲很难过。
我和弟弟看着身体还有些温度的啾啾,它就躺在盒子里,是它从小到大待的盒子,脖子已经拉的长长的,它再也不能活蹦乱跳的欢迎我们,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玩耍了,我和弟弟哭了,哭的伤心欲绝,我们真是后悔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啾啾,那种后悔和心痛以至于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和弟弟把啾啾用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盒子装起来,埋到了房后的大柳树下面。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和弟弟都没有笑脸,后来慢慢长大,才渐渐脱离了那种伤痛。
前日里母亲打电话来,说弟弟很长时间没有打电话来,说弟弟整日里忙于生意上的应酬,说弟弟的总资产愈千万了------
放下电话,儿时的记忆拥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