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才是生产力
从昨晚上到现在我一直处于一种想拿大锤把我二姑的脑袋敲开，脑仁挖出来，替换到我脑瓜子里的幻想中，我指定就能战无不克了。看见没？公务员考试已经把一向胜负欲非常淡漠的秘书小王逼得在犯法的边缘疯狂试探，我都妄图成为王大锤了。真的，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些题出的，还不如我学医的老姑当年那中草药学题库和蔼可亲。
要问我为啥不换同样是理科学霸的我大爹的脑仁儿？因为对于公考来说，他的知识构架有一点点欠缺，虽然他的数量关系和资料分析肯定比我好得多，但是他的判断推理题还不如二刀流模式的我，赶不上从来都让我十分惊叹的二姑知识覆盖面广阔。反正也是杀一回人，还是杀个性价比更高的划算。
诶嘿，这工夫我倒是变得会算账了，又不是手一滑买错理财产品的时候了……
我昨天到下班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一整天我一直都在跟着直播课鼓捣那点儿黑白小球：它们串联了，它们位移了，它们反转了，它们叠加运算了，它们能中心对称或轴对称，它们能变色，它们能相似，它们还可能和对称轴有奸情……
我就想问问，它们啥时候结婚生孩子？哦，还是别生了比较好，黑球和白球大概率会生出来灰球，题干中的两色变三色，我就更难排了。计划生育，利国利民，起码等我考完这回你再生。
幸亏我的小伙伴们都知道我最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饭都懒得吃，更没时间闲聊，所以也没人发微信问我在干啥，不然我一定会顺嘴秃噜出来我玩球呢。不对，这哪是我玩球？这分明就是球玩我。
距离考试还有最后一个星期，你要问我紧不紧张，我实话说，我不紧张，高考我都没紧张，何况一个已经考过这么多次熟门熟路的考试？我早就考麻木了，每年考个一两次，感觉很像定期拜访老朋友，兴起则至，兴尽而归，拍拍屁股，不负责收拾残局。
但是我非常焦虑，是清清楚楚知道时不我待的急迫，（这里我得对我二姑隔空喊话一下，是“时不我待”，不是她昨晚上说的“时不待我”，否定句中偶尔会宾语前置成为倒装，表强调），是每次都差一点点而已却失之交臂的愤懑，是生活中永远有无数的突发事件在干扰我思路的无力，远的不说，近的就是昨晚上我们家漏水了，楼上还没人，物业联系不上他，结果还得满世界寻人……
我的运气可能确实有点问题，我咋就赶不上对手都来打酱油的时候呢？可能我报的岗位都太热门，竞争激烈。反正也是，我要是甘心报个科级单位，都不用报乡镇，我也早就稳稳当当考上了，还能落第二名不少分。那不是不甘心咩？
你不能轻飘飘地讲，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我没有几个明年了，一是年龄已经到了这里，限定三十周岁以下的公安系统我已经超龄，三十五周岁之后我将所有的岗位不再能报考，二是从去年开始，公考招聘职位大幅度向应届毕业生倾斜，还要给大学生村官和选调生预留一定比例的岗位，留给往届生的机会越来越少，能遇见一个方方面面都可心的岗位越来越难。我总不会希望挣扎七八年最后啥也没捞着吧？那就机会成本彻底变成沉没成本了，啥买卖也没有这么做的。
我以前认为只有认真复习努力听课的人是痛苦的，因为在解决问题，在遇到阻力，这个过程是个正常人就会痛苦，那些几乎不看书不刷题的人一定非常轻松快乐，反正他们都是来混的，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搏上了就天上掉馅饼，搏不上也没耗费精力，没啥损失。
后来我发现我还是狭隘了，其实那些不太学习但是还报考了的人也很焦虑，不，应该说他们比我们这些书虫更加焦虑。在明知道自己应该奋战应该投入的时候没有这么做，而是逛街追剧喝酒，他们会被一种惭愧和破罐子破摔的复合情绪包裹，明白“本应该”却“不做”，这是心和手、精神和肉体的悖离，带给他们的痛苦和焦虑绝不会小于我这样天天玩黑白小球还玩稀碎的人，毕竟我的焦虑在于解决问题，他们的焦虑在于没能力让自己进入到解决问题的情境中。
不好想象？你就回想一下当年上学的时候，你以为只有成绩好的同学们学习累得慌吗？不，这事我真的曾经问过我很多朋友，班级倒数十名的学渣们也累得慌，看看秘书小王这旺盛的好奇心。他们其实是想学的，可又不太会，甚至因为基础太薄弱，不知道从何学起，从何问起，于是为了表现自己对成绩的不甚在意，整日里课上说话或睡觉，内心却被浪费光阴又无力改变的挫败感击中。
想通这一点之后，我忽然觉得世界大同了。大家都一样的焦虑和痛苦，这很好嘛，起点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觉拉齐了。我也不想非得糊弄人说我今天开心明天快乐后天嗨皮的，因为我最近真的不咋高兴，我活得虽然说不上至真至纯，但是也不假。忙得我今天才看见小公园柳树抽枝发芽了，听说早樱开了我也没时间去拍，还有一箱子书根本来不及翻看，我能高兴到哪去？
而且我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啥人都骗，啥时候都骗，啥事都骗的人。那不叫情商高，这样的人好像对情商有点误解，那叫智商低。你真，你身边的世界才真，你假，你眼里的社会自然就假，大家在生理学上的基础条件本来就差不多，真当别人不知道你嘴里没个准屁吗？此后别人必定会用你对待他人的方式对待你，同态是最简易的天道。我有金线以上的智商，但是我从来就不觉得所谓的圆滑或自作聪明是人际交往中的必要条件，在真诚和善良面前，这些不值一提。
真的，不值一提。
而且我也没觉得阶段性的痛苦和焦虑有多么不好和羞于承认，痛苦是思考的根本动力。我特别喜欢脱口秀演员小鹿，她讲了一季的段子，却在最后告诉大家：“开心是一种情绪，但我们作为人类有更加细腻、复杂的情绪……开心是几乎没有太大创造力的，所有的痛苦带来的自省，才是驱动我们思考价值的体现。”
她还提到了对喜剧的个人定义：喜剧，不能在真正的灾难中带你力挽狂澜，但我们可以在大家披荆斩棘之后，招呼大家坐下，递上一颗糖，带你一起欣赏硝烟散尽后人间的彩虹。
这才是成年人面对世界时应该有的态度，玻璃碴子里有糖，糖里也有玻璃碴子，我们就是在玻璃碴子里挑糖的日复一日之间变老的。生活绝非你天天傻了吧唧标榜自己上天入地独一份快乐的浅薄认知可以涵盖，但也不必时时陷入情绪的沼泽被它拖住。
小时候老师说过，读文章你得分清段落和层次。这里也适用。当无数问题扑面而来时，给它们分段——这一段时间我就在做题听课，我天天想砸电脑，不重要，考完就结束了，另一段时间我想减肥，天天爬山流汗晒确黑累得要死，没关系，瘦下来就结束了，又一段时间我的亲人过世，我可能会坠落进悲伤和黑暗，往前看，早晚会结束的。
只要给它们定下一个心里预期的结束时间，一点点践行计划，逃离和挣脱将不再是难事，因为人都有求生本能，天然就会趋利避害。
于是“负能量”和“抑郁”以及“情绪低落”这些词汇就变得不再可怕，让它们来，再放它们走，而不是一味地躲避和装瞎，更有利于身体健康。
穿过暴风雨的人，和从前已大不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