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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三十九章 锥心之痛

2018-10-13  本文已影响1233人  枫蕊

上一章    梦想成真

孤玉 第三十九章 锥心之痛

一个月后我带着两个孙女回家,岁新送我们去坐火车。从坐公交车到候车室再到上火车,一路上她神情忽悒甚少说话,只是抚了星星的头又去摸雨雨的头,拉这个的小手又拉那个的小手,有时还拍拍她们的后背,她的眼眶始终停留着饱满的眼泪,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满脸乱爬,她跟着火车跑了几步后停住脚步蹲了下去,我也心里不是个滋味。我未曾料到那一刻有棵种子在她心中滋生萌芽。

经过近一天的车途劳顿,虽疲惫但亢奋的我终于走在了那条我伸长脖子望了无数次的乡间小路上,心里蓄满了话语,几颗牙齿裸露在外我都无心关上唇门,甚至不知道先迈哪只脚了。

在一个拐弯处,迎面有人走来打招呼道:“赶大城市的人回来了?”

“呵呵,回来了。”我停下脚步特意摸了摸牵在手里雨雨的头笑意盈盈地回答。

“大城市好不好玩?”

“好玩啰,看了一些稀奇,起码走个路鞋子都干净些。”我不无得意地说。

陆续有人路过停了下来搭讪,我的周围有了五六个人。

“这小曾还蛮有搞法呢,出去没好久就当了老板,你有福哦。”有人说。

“哎呀,有么福哦,也就是混了口粥喝。”我回。

“看了些么稀奇有空讲给我们听啊。”

“嗯嗯,讲的,讲的。”

“苦了一世,这好了,这好了。”有人说。人们用艳羡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着纷纷离去。

有那么几天我家总有人来窜门,我也夸张地说着一切,有点忘乎所以。

有天深夜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凤凰从天空俯冲下来,地上不知谁举起一把大大的禾叉猛叉凤凰的头部,我吓醒了,也吓懵了,背瘠发凉,手心都是汗。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不曾思过,何来的噩梦?我向来爱自我解梦,深知这不是个好兆头,遂疑惑之至、惶恐不安。我还赶急赶忙打电话问了岁新和续新的近况,唯独没有想过已在上班的再祈。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人们都变了,看见我不再说恭维的话语,眼神怪怪的,三五成群的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的疑团在越滚越大。

一天早上在上街返回的路途中遇见去上街的艾成,他看见我立马加快脚步走上前来,左顾右盼一番后靠路旁立住,让人感觉有些神秘。

“玉姐,问你个事。”

“问么事。”我满脸狐疑地跟上前问。

“听说你小丫头在告叶寿强奸她,弄得满城风雨,县城、街上人人晓得,人人在讲,讲疯了。”他用问询的目光望着我说。

他的话瞬时犹如一枚炸弹扔向了我的心脏,我感到一阵爆烈般的疼痛,浑身的毛孔都得到了消息,血液里流淌着耻辱。我沉默良久后哀伤地问:“你——听哪个说的——呢?”

“县城的人都在讲,街上哪个不晓得啊,你就一点都没感觉?”他不相信似地看着我说。

我一脸无辜地说:“真不知道,我的伢老实巴交,跟生人说话都不敢。再说叶寿是我们村里走出去的官,年纪那么大了,兔子也不吃窝边草,我们是相信他的,老在说他好,哪么就出了这么个事呢?难怪这几天感觉不对了,也没哪个跟我说个么子,都就是在看我的笑话啊。”我的鼻子一酸想哭,但不知道让哪颗泪先流,所以它们都在我眼眶里转来转去。

“唉,我也不晓得得说么子好,告诉你一声,让你心里明白哈。”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摇头背手向街上走去。

我徐徐转身望了一眼回家的路,蓦然觉得那段路蜿蜒而又漫长,无奈地低下头抱臂一步一步向前移动,我在找地上有没有供我钻进去的缝,埋葬这颗遭受创痛的心。我脸上缩得像个袋口,喉咙发烫,手脚发抖,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敢往有人的地方走,更不敢去看人们的脸,除了鄙夷和讥笑,还能收获什么呢?此时眼泪早已因久等变得浑浊冲了出来,我用粗糙的右手揩了揩。

即使我尽力避免与人的视线相遇,但我仍然无意间目睹了击溃我的一幕。

在那个路旁我必经的小卖部旁,我听到里面乱哄哄的,好像提到了我的名字,便慢下脚步侧耳细听。

“哎,你们听说了吧,大新闻,玉儿的小丫头……。”

“听说了,哪个不在讲啦,丢人现眼!”

“还不是一些人嘴巴厉害了遭报应。”那是弟妹的声音。

“说她的丫头蛮老实啦,看不出来呢。”

“人家说了‘闷巴鸡子啄白米’,嘻嘻。”

“该不是看人家当官勾引人家想弄钱的,没弄到就想方(办法)哦?”

“那也说不准,现在的人呐。”

“看她还得不得意的,走路的样子都不同了。”

哈哈哈哈……

我硬着头皮走过,她们像林中的小鸟看见了野兽般忽然一静。

她们的话像一把把钝刀凌迟着我的心,笑声像冬日里的寒风刮过我贫瘠的心田,曾经兴高采烈的我,突然间像霜打的红苕蔓子变得黢黑蔫塌,被困住言行锁住笑容了。

我伤心欲绝地将此事告知了老许,他的面容沉重凄楚,五官一阵抽动。他常半夜坐起来靠着床头抽烟,甚至有时抽到天亮,总是一言不发像一尊雕塑,静得可怕。白天我怕人笑,只有晚上能尽情发泄,睡在床上哭一会骂一会,骂一会哭一会,骂那不是人的叶寿,骂老实总让人欺负的老许,骂不曾在我面前吐露只语片言的再新,让我丢尽脸面的死丫头。

没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阳光隐在了乌云后,树欲静而风不止,叶片无奈的呻吟着。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嘎”地一声停在我家门前,形容憔悴的我正在堂屋靠右墙切猪菜,十分惊惶地起身。坐在椅子上抽闷烟的老许也起身丢掉烟头踩了一下看着门外。只见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帮我借过钱的义贵,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堂哥叶寿,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叶寿,是帮再新找了工作的人,老许送了很多次鸡、鸡蛋、香油,还有两次钱的人。

矮胖的叶寿走起路来把肚子向前凸着,两只脚尖向外,大模大样地朝屋中走来,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

“在屋里。”义贵笑嘻嘻的招呼我们。

“呃。”惊慌失措的我忙擦了把手,端了把椅子示意义贵坐下,没朝那个人看。

“我来是要你跟你的丫头说一声的,不要再做那种没用的事了。”叶寿两腿岔开站在堂屋中央插着腰官腔官调地说。

我战战兢兢地问:“哪么个事呢?”

“哪么个事啊,她跟他男朋友一起在告我,跟她找个工作蛮容易吗?忘恩负义的东西!”他用眼瞪了我又瞪老许,老许侧了一下身子用眼横他。

“我就这么说的,他们要是再这么下克(去)对他们没好处,你们最好制止哈子。”

“我的伢开始是个么样子,现在是个么样子,您最清楚!”我突然不知从哪来了勇气嘴硬了起来。

他愕然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们做事看着点!”说完他甩手疾步出了屋直奔吉普车,义贵还是那副笑脸跟着走了出去,双腿绵软的我一步一挪踱出门站在廊檐上茫然地望着他们,车子一启动,身子一阵抖颤。

我用余光看见有几个人在右手边隔壁的廊檐上伸头偷瞄我,猛地回头去恶狠狠地瞪了她们,她们赶忙把头缩了回去,像那被打了头的乌龟,我看清有个熟悉又硕肥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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