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第一次去市里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八岁那年,第一次跟随父母去市里,又是坐车又是坐船,很多事都是第一次经历,顾而印象尤其深刻。
我的老家在一个山村,去县里比去市里要远很多,所以村里人采买,看病之类的,习惯性都会往市里走。
早年没有交通,先辈们去市里的方式是走路。据父母说,村里有一条山路通往市里,走山路从早上到傍晚能够到达。
八十年代,温州的打工潮还没有涌入农村,村里人唯一的副业收入是做香,就是庙里烧香拜佛的那个香。
那时家家户户都做,男女老少一起帮忙。村里的空地上也经常晒着一排排香,那场景非常壮观。
香做好之后,需要运到市里去卖。一趟一百来斤左右,分两个大布袋装,正好一个人可以挑着走。
村里人挑着这两布袋香,走上五里路,到另一个村坐汽车,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会到瓯江上的一个渡口那里,再在那里坐船去市里。
八岁那年的夏天,父母要去市里卖香,顺带着我去市里玩。一起去的还有比我大一岁的堂姐,她的父母也去市里卖香。
那是我与堂姐,第一次离开山村,别提有多兴奋了。
去的那天,是几点钟起的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船是八点左右出发。
父母们挑着香在前面走,我与堂姐在后面跟着。
香是头一天晚上,就已经装好了的。装之前,需先把香一斤一斤称好,用棕榈丝捆起来,父母再把捆好的香装进去,我们小孩在边上帮忙拉布袋口。
走路,坐车,再走一小段路到达渡口。
渡口边上,人群熙熙攘攘,都是各地过来的。江边大树下,很多船停靠在岸边,一字排开。这些船往上开是去市里,往下开是往温州方向。
父母与伯父把香搬到就近的船上,我与堂姐跟上。
马达响起时,船开动了。
瓯江是浙江第二大河,江面开阔,江水浩浩荡荡。我与堂姐坐在船里,满脸好奇,把头探出船舱。
江上船只上上下下,络绎不绝。从我们身边经过时,“哒哒哒”的马达声,与我们坐的船的马达声混在一起,震天响。
八月烈日炎炎,江上虽也有风,但越接近中午,船里越觉得黏热。我与堂姐偶尔也会跑出船舱,去到船尾透透风。
就在我与堂姐趴在船尾昏昏欲睡时,船终于到达市里的码头了。现在开车只要20分的路程,那船足足开了四个多小时。
父母他们挑上香,顾不上吃中饭,把我与堂姐送到她奶奶家,就上街卖香去了。
说起堂姐的这位奶奶,也是有故事的人。她与堂爷爷成婚时,才十八九岁。堂爷爷比她小好多,也就一个半大孩子,非常不懂事。堂爷爷经常会用一些孩子气的方式欺负她,堂奶奶又不能与他计较,常常是被欺负的眼泪汪汪。这样子凑合着过了几年,生了堂叔。后来,堂爷爷打赌打的厉害,堂奶奶再也受不了了,就撇下堂叔一个人跑了。
现在的这位堂爷爷,年龄比堂奶奶大很多,那年看到他的时候,已是老态龙钟。他是城里人有退休金,所以堂奶奶跟着他,生活还是能凑合。
这位堂爷爷对人比较热情,自从堂奶奶跟了他之后,我们村里人有去市里的,都去他家里歇脚吃饭。
我与堂姐到他家时,他给我们烧了稀饭,菜是南瓜。记忆中,那个南瓜粉粉糯糯的,太好吃了。后来吃过很多的南瓜,再也没有品尝出当时的那个味道。
吃了饭之后,在市里打工的堂哥过来了,他骑着一辆二八杠自行车,带我与堂姐去万象山公园玩。
在万象山上,我与堂姐第一次看到亭台楼阁,觉得非常神奇,因为那些我们平时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
天气炎热,我与堂姐只爬了一小段路,再没有往上走。
回程时,堂哥给我与堂姐各买了一支棒冰,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吃。
我与堂姐吃着棒冰,她坐在自行车后面,我坐在前面。
夏日的午后,堂哥就这样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与堂姐穿过城市的街街巷巷。
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再次爬上万象山,想寻一寻当年的足迹,眼见之处只有荒凉与破败。
晚上住去了大姑家,大姑一家七口都吃着公粮,条件比堂奶奶家好很多。
她家是水泥楼层房,门前种着些紫吊兰,地面是水泥的,脚踩上去干净,硬实。不像我们家是泥瓦房,下雨天还会漏水,一漏水,脚踩下去地都会发软。
第二天我们就回去了,因为没有香需要运输,我们可以直接坐车回家。
但是回家呢,还得要经过瓯江。江上没有桥,就用船渡车过江,我们叫它“轮渡”。
渡车的船比运香的船大很多,它不是随时来回在两岸开,而是往往船到了对岸后,需集结一定的车辆,它才会开过来,重新再开过去也是如此。
回去的那天天气很热,很多车停在沙滩上。乘客们顶着烈日,耐着性子站在沙滩上,感觉都快被太阳晒干了,那船才哒哒哒开过来。
车开上船,再下船,再坐半小时的车,再走半小时的路,就到家了。
坐车,坐船,去公园,吃棒冰,这些都是小时候不常发生的事,在一个孩子的心里特别希奇,所以那些场景时常会在脑中浮现,且时常去回味。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回味那些场景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