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空姐在异地的恋爱故事

2021-02-07  本文已影响0人  乾文也

本文是我和一位好朋友的故事,其中时间情景结构略作调整,人物名称为化名。


认识惠雨,是在万木葱茏时节,骄阳似火地灼烧着大地。她头发整齐地盘束着,穿着公司要求的红色马甲与白衬衫,对我微笑道:“哥,我做些什么呢?”
我说:“你来打下行程单。”
她说:“好啊,你来教我!”
当时刚进公司的乘务员,必须在地面实习三个月。惠雨和其他几个空乘,恰好到我的岗位实习。其他几个空乘叽叽喳喳,唯有她做事勤快,不多说一句话。我让她背一些城市三字代码,她便老老实实背下来了。然后又教了她如何填一些简单的单据,她也很快学下来了。
有一次,我同她一道下班。她对我说:“星巴克出新品,要不要试试?”我说:“我不喝冷饮。”她后来买了一杯冷萃,一杯红茶拿铁。我问她多少钱,她说:“请你的,怎么好意思要钱呢?”我说:“那怎么行。”她说:“下次你来请我呗!”
随后我和她坐同一辆机场大巴。中途,她眯着眼睡了一下。我朝她瞄了一眼,只见她双手紧握住那白色的小包,生怕别人夺了去。我正暗暗思忖她包里藏些什么时,她突然醒了,对我说道:“我快到站了,咱们下个班见。”我问:“你住在黑马呀?”她说:“是呀,这里有公司交通车,挺方便的。”
黑马是公司交通车的终点站,靠近中大国际广场,附件有几所小区。惠雨刚进公司,就和同批入职的肖姐婉茹住一起。她原本是学民族舞蹈的,毕业后看见南航招聘的信息,便和几个朋友一道面试。不曾想,其她几个空乘专业的没有被选上,偏偏她成了乘务员。
我后来才得知,她之所以留在贵阳,是因为他的男朋友,不然早就回长沙了。
我说:“这该死的爱情!”
是呀,爱情可真是一把磨人心的刀子,悄无声息地割你一下。那疼痛的感觉,唯独自己知道。曾经我也像她们这般风花雪月,情思缠绵。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幡然醒悟:原来,爱情只是茶饭中的调剂品,有了它,可以使饭菜增色添香,没它也定然可以。人生中,可以缺调剂品,但缺不得饭食。所以想着那些三言两语就定一生一世的小年轻们,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唏嘘。这唏嘘或许又是自嘲,暗示着我的青春已殆尽了。
惠雨当时的男朋友我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他来航站楼送吃的。第二次是在她生日宴会上。那年,惠雨和新入职的一名男空乘同时举办生日宴会。那男空乘身材魁梧,相貌端庄,与惠雨看起来挺般配。她男朋友,反而在一旁闷不作声。生日宴会上,惠雨和男空乘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见此情形,我忽然意识到,这四年的校园之恋,可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她们没几天就分手了。分手以后,惠雨伤心了两天。
我见她上班漫不经心,便宽慰道:“不就是分手,又何必难过?”或许我说的话过于直白,使她更为伤感。她对我说:“小哥,你不知道,我们曾经的感情有多好,怎么一下子分手了呢?并且,难以理解的是,他竟然和我们新入职的一个空乘好上了。”我说:“既然移情别恋,就不必去追忆了。往昔种种也是往昔,上次你和袁穆同过生日,倒是挺投缘的。何不趁此机会,和他发展发展?”她瞟了我一眼道:“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和袁穆在一起?”我说:“有什么不可能的。袁穆看样子挺好的,谈吐举止颇为分寸。你的性子太外向,正好让他管管你。”她说:“我才不是一分手就和其他人好的人。”我心里暗笑道:“这话,骗鬼去呢!”
当时我对于空乘,和多数人一样,皆存偏颇之心,认为她们如同花瓶中之花,争艳夺目。《源氏物语》里头中将、左马头和源氏公子对女子评头论足,分其上中下三等特质。即便是上等,亦未尽善尽美,总有那么一两处令人遗憾。所以,花瓶之花意欲于众人下俏丽夺目,须得同牡丹之富丽大方、梅之不屈不挠、荷之正直高洁不可。淫艳妄作之态,只会引来酒色腌臜之徒。那些冠面之士,岂能对这等花色着迷呢?
这一番见解,可当真是错了。诚然,客舱部里虽有此人,但并非人人如此。如今,哪个行业不都有坏人和好人么?
惠雨好玩,喜欢新鲜事物,但能不失分寸,知道那些能碰哪些不能碰,这是我尤为赞赏的。她性情天真,活泼得令人可爱。一次,她为了争一碗粉,竟然火怒三丈,差点和别人打起来了。只是一点,我觉得她于情是分不清楚的。情这一物,可也是你我分不清楚的。
她到底还是和袁穆在一起了。我对她笑道:“我记得你曾说不和袁穆在一起呀?”她说:“哎呀,小哥,这些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有时就是看缘分。”我说:“那就好好在一起吧。你地面实习期没有结束,就蹬了一个,牵手了一个。我可没你这速度。”她说:“咱们约定,你结婚,我送你一份礼。我结婚,你也得送我一份礼。”我说:“那当然。”
后来她就进入客舱部了。我们虽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但因工作性质不同,便很难有时间见面。

再次见到惠雨时,是受她之约,另同肖姐一起吃饭。
饭桌上,她对我说了很多,尤其是说袁穆的事。肖姐说:“那个人都不在乎你,你在乎他这么多干嘛呢?”她说:“他很忙。”肖姐说:“他忙你不忙?你俩还不是在天上飞,哪个又忙得了哪个?”我很诧异,问道:“你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闹了矛盾?”肖姐本来要说,惠雨止住了话,对我说道:“没闹什么矛盾。”
吃完饭,惠雨就叫我们陪她去商场买东西。她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天蓝色的围巾,说这个保暖,袁穆带着舒服。我说:“做你男朋友可真幸福。在地服部实习时,不曾见你为师傅买过什么,倒是喝了我的鸡汤后,连盒子都没还回来。”她朝我笑着说道:“一个盒子嘛,至于这么小气?哪天买给你。”
我于是顺便给自己买了件衣服。此后,我感觉他们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是一天深夜,惠雨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道:“小哥,我发烧了!”我说:“发烧了赶紧去医院呀!”她说:“白天去看看吧,现在没力气。”我说:“那怎么行。袁穆呢?叫他带你去呀!”她说:“他在杭州,叫我自己去。”我说:“我现在过来带你去吧。”
当我见到惠雨时,只见她穿着一件厚重的灰色外套,脸上毫无血色。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我说:“怎么回事,发烧了不去医院?”她说:“本来想熬到白天的,可没想到越来越严重。”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像摸着滚烫的铁板。我说:“该死,这么烫了,赶紧去打针。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她说:“去哪呢?”我说:“去省医吧!”
到省医后,我和惠雨立刻挂了号,做了检查。取了药,便去打针室打针。首先是屁股针,惠雨闻之色变。待医生拿针取药时,她已经瑟瑟发抖。医生正准备注射时,她哇哇大哭起来了。这情景我着实没有想到。打好后,她和我坐在输液的座位上坐着。隔了几分钟,医生过来打吊针,她又哭了一会。不过,医生打针时,尽管她害怕,却没有向我靠拢一些。直至凌晨五点,我们才打完针。
惠雨说:“小哥,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请你吃碗粉吧。”我说:“不用了,我送你回家,你早点休息。袁穆今天回来,叫他好好照顾你。”她说:“其实,我不想打电话给他了。”我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她说:“今天我很累,改日再说吧!”

那晚过后,我们便多次在电话里联系。我对她,却不同于别人,总会为她的一些事而牵盼着。她对我,也不同于别人,愿将生活诸事分享。我知与她不可能,也不会可能,可就偏偏听她的絮叨。这种感觉和当初她在地服部实习时完全不一样。
她和袁穆谈恋爱很痛苦,分分合合好几次。每分一次,她必然来找我诉苦。一天夜里,我和她坐在小区的石凳上时,她才伤心地对我说明了原委。
她说:“小哥,你根本不懂我的痛。他不像之前的兰尧,不高兴了,同你吵架,而是和你打冷战。我对他付出太多,他却连简单的嘘寒问暖也做不到。”我说:“话不能这么说,难道他就没有做过一件令你感动的事?”惠雨说:“那肯定是有的。但和我做的比起来太少了。我给他买了很多礼物,他就没给我买。有一次我和他逛商场,他嫌烦,就径自走了,把我一个人撂在那里。我当时别提有多尴尬了。”我说:“这个问题在你,而不在他。两人若在一起,就不要分得明了。若分得明了,就不是谈恋爱了。既然你们情况如此,分手也不必惋惜。纵然强制在一起,快乐也不会多一分。”惠雨伤心说道:“可是,我的心在痛呢!”我说:“长痛也不如短痛。”她说:“你可真是铁石心肠!”我笑道:“那就看我说的话切不切实了。”她说:“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其实,我的这番话,不止是说给她听,也是在说给自己。我毕业那年,母亲催婚,托亲戚给我介绍一个女人。那女人来自农村,高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了。她虽无多少学识,却深谙男女之情,可谓情场老手。我初入社会,哪是她的对手?不过数日,便拜倒于裙衫之下。后来,她常常找我要钱。我若给,她便甜言蜜语相赠。不给,则恶言毒语咒骂。可她拿捏到位,见你将要弃之时,就用两三句话来哄骗。后亲戚告诉母亲,此女极为歹毒,不光是要我的钱,还和别人厮混在一起,要别人的钱。母亲愤然道:“你若和这女的扯不干净,就不要进家门。”这事对我造成极重的负面影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
后来,我不敢轻易相信爱情。对于惠雨,我不知是否符合这样的心理,亦或者本没有这样的心理,是自己多想的缘故。

最终如我所料,惠雨和袁穆分手了。这次分手后,我和她吃了两三次饭。每次结账时,她都要要付一半。我说:“干嘛这么见外?”她说:“你地服部工资少,不能每次让你请。咱们AA制,不然以后我不和你出来了。等你出名了,赚钱了,再来请我吃大餐。”我说:“那好吧!”
她接着说:“兰尧结婚了,和我们公司的人。”我说:“什么时候?”她说:“前几天。没想到四年的大学恋情,终抵不过一朝横刀夺爱。”我说:“这就是缘分。难道你还对他存有想法?”她说:“早就没有了,袁穆的事情让我伤心透顶。”我说:“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又漂亮,喜欢你的人一大堆。”她说:“我只想找一个真正疼爱我的人。像我深夜回来,屋子里就空落落的,除了喵喵就没有谁。我当初选择在贵阳,就是想和兰尧在一块。和他分了之后便和袁穆处到现在,如今又变成一个人。我不知道留在贵阳有什么意义。”
惠雨的话不禁让我深思。我毕业之后,就从海口回至贵阳,和母亲同住。不管怎样,房子是家里的,工作也算稳定。而她在此地举目无亲,单枪匹马地过日子。在南航两年里,她和袁穆时常飞出飞进,一周内相见的时间很少。后来,肖姐结婚了,婉茹搬至新家,她只得一个人住。这种寂寞无助的感觉并非是所有人能够体会的。
我说:“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她说:“谢谢你,小哥,等我结婚了,你记得要给红包呀!”
我凝视了她一眼,只见杏仁脸蛋中的眼睛显得格外迷人。那目光,是坚定的。

后来惠雨又和一个警察交往,但因那男的非顾家之人,她们没多久就分了。随后惠雨又碰到一个健身男,交往数日之后,她高兴对我说道:“小哥,这个男的对我挺上心的。”我说:“他是做什么的?”她说:“工程建筑。其实,我看中的不是这个。”我笑着说道:“你就是想找一个知你疼你的人。”她说:“我大半夜回来,他会开车到公司门口接我。和袁穆在一起时,这根本不可能。”我说:“这样挺不错的,先处处,期望你们能修成正果。”她说:“那是必须的。”
她和健身男交往后,我们联系较少,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寒冬时节,她突然叫我去酒吧喝酒。我再次见到她时,只见她身批着一件淡黄色的呢子大衣,长发披肩,浓妆艳抹,唇上是深褐色的口红。我好奇问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她说:“怎么了?”我说:“俗俚俗气的。”她生气说道:“亏把你当兄弟,你这么说我。”我说:“你的形象原不是这样,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妖艳?”她说:“你帮我拍张照片,我看看。”我拿着手机,帮她拍了张照片。她瞟了一眼,急着说道:“小哥,太难看了,赶紧删掉。”我笑着道:“你也知难看了?”她说:“很久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了,不曾想变得这般颓废。”我好奇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说:“没有了,只是现在上班挺累的。”我说:“现在是冬季,不是这里下雪,就是那里冻雾,航班因此经常延误。你们在天上飞得难受,我们在地面也不好过。对了,你和那健身男怎么样了?”她说:“就那样呀!”她说这话时,神情漠然,不似当初交往时的状态。我说:“如果人好,就好好相处。”她说:“咱们先不提这事吧,叫你出来只是为了喝酒。”
紧接着我们点了两杯洋酒,一些小吃。惠雨把酒杯轻轻提起,抿了一小口。此刻,酒吧放着悠扬的古典民谣,惠雨微闭眼静静聆听。我问道:“喝酒也不好好喝,你到底怎么回事?”她说:“你别提了。对了,小哥,问个问题,可以吗?”我说:“当然可以呀!”她说:“我最近在读余华《活着》这本书,感触很深。一个人,如何能在所有亲人离世的情况下,保持淡然的心态?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和别人结婚生孩子,还是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我诧异道:“怎么突然间变得深刻起来了?人活着,必然是为了活着本身。假如你是因为父母去结婚,那个人不是你中意的,以后离婚了当真是痛苦万分。又假如是为了小孩而活着,设若他长成不是你想的,你定然会失望透顶。亦或者你是因为某种兴趣爱好而活着,可偏巧事与愿违,当你达不成心愿时,那是否就抑郁终生?人唯有在活着本身中当中活着,才了无挂碍。人最大的问题是把什么都押注在一个点上,以此为生命中绝对之事。”她说:“你说的话和书上的意思一样。可道理都懂,就很难做到。”我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男朋友的事?”她说:“现在有些事说不准,等以后再同你详谈。谢谢你,每次有心事都陪着我。”我说:“没关系,谁叫你把我当兄弟呢?”她哈哈一笑。

那次见面后,我们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环境中。春运航班量大,出行人数要比平常翻几番。领导又对我们作硬性要求,在此期间所有的工作差错都要按更高的等级处理。她们客舱部更是如此。别看空乘们光鲜亮丽,拿着令人羡慕的工资,可背后非常艰辛。惠雨有一次睡过头了,漏飞了贵阳至杭州的航班,整整一个月只得在公司办公楼里上行政班。她们空乘的收入是由底薪和小时费组成。如果扣除小时费,底薪是很少的。并且,因为漏飞,惠雨晋升考试被延期了半年。
我和惠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皆属一路人。她在贵阳一个人拼命挣扎着,虽拿着七八千的工资,但扣除每月的开销,连买一套首付的钱也不够。况且,她独身在此,须得有一真正爱她怜她之人,不然心是无着落的。所以,家对她来说很重要。我虽在贵阳,但老家却在偏远山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人,于这繁华都市来说,总有些不相称的地方。因而,我期望自己能有一番作为,不想一辈子在柜台上混日子。想若有了身份地位,才有资格底气谈一份感情。不管是有家也好,有作为也好,其目的皆是求一份安稳。
所以,我和惠雨都是寻路人。
2019年上半年,我们各自有事,没怎么见面。待到梧桐锁清秋时,我发了信息给她,问最近怎么样了。她说,我快奔溃了。我问道:“怎么回事?”她说:“要不要出来坐坐?这话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
我这次见到她时,是在一家咖啡厅。她穿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头发和衣服相应成趣,恰如中国书法传统里面的黑白之美。脸上略施粉黛,红润的肌肤因此大放光彩,亦不落俗套。一股芳香扑鼻而来,使画面增添了生韵。
我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她说:“小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说:“为何这样说呢?”她说:“他一开始就不坦诚,表面上对我很好,却一直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们交往一年多了,他连他父母也不让我见。我为此怀疑,找人去调查,才发现他离过婚,并且有一小孩。他多次背着我去见他前妻。”我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呀?”她说:“可不是吗?有一天,我问他,他开始不说实话,后来才说了实话。他告诉我,原本怕我多想。我说,如果一开始说明离过婚的事,才不会多想。他又告诉我,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了,要和我好好过日子。”我说:“是呀,若当初就讲清楚了,哪会生这么多事。后来呢?”她说:“我起先相信了他,可是后来他又骗我了。”我说:“是什么事情?”她说:“今年七月份,他说要去武汉谈生意。我问和谁去,他说和一个朋友。哪知道我一个朋友突然给我发信息,说他是和他前妻一起去的,并且是两个人一道回来的。”我说:“从你讲的这些事来看,他对你是不真诚的。去年我们在酒吧时,你是不是就已经察觉了?”她说:“当时心里有很多疑惑,想着他为什么不带我去他家。”我说:“你谈的这些恋爱呀,真让人揪心。兰尧移情别恋,袁穆冷淡如冰,如今这个又不诚实。我真心希望你能有好的归属。那现在作什么打算?”她说:“我也不知道,想割舍但又割舍不了。毕竟在一起一年多了,多少也有些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我说:“当初你对袁穆那样纠结,后来不是也分手了?”她说:“袁穆是把伤我得太严重了,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却一直和我打冷战,我想和他吵一架都不可能。他除了这些事外,对我都挺好的,尤其是我晚上下班能接我回家。”我说:“感情的事我也不敢妄评,但只给你提一点意见,凡是不能只听他说,要看他做。兰尧和别人好了,袁穆和你打冷战,但都没有欺骗你。这个你得分清楚。如果一个人对你不真诚,那对你再怎么样都是假的。”
她顿时不说话,眼睛里流露迟疑的目光。略过一会,她才说道:“我还想和他处处。”我说:“那也行,但切记我给你说的话。感情应该是真诚的,不真诚的交往不是真的感情。”她说:“好的。”

倏忽间又到了年底。
那时,朋友帮我介绍了一个武汉的女朋友,我正忙于恋爱。我又应聘一个文字方面的工作,去面试人家说我不是中文系和新闻系的,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凭什么要录用我?从我内心上来说,文字工作是我的一个梦想,哪怕不是写文学作品,就是让我写写文字材料我都很高兴。为了文学,我曾报考中文专业方向的研究生,结果英语差了两分。后来父亲病故,自己为求生存,不得已在航空公司做地服工作人员。
一天清晨,惠雨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叫我陪她看房子。我好奇问道:“你要买房?”她说:“他叫我买的,说要和我规划未来,然后叫我今天把首付付了。”我问:“那他为什么不陪你去?这房子是你单独买吗?”她说:“他在外地,叫我自己给自己买。”我说:“这算是哪门子事。你又哪来买房的钱?地点在哪?”她说:“在花果园。”
我打车至花果园时,只见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羽绒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走上前,说道:“房子的事怎么说嘛?”她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楼盘在花溪,离市区很远,我上班不方便。据说,这边首付五万就可以了,以后每月按揭。但如果这样的话,我的负担就很重。”我说:“那肯定呀。咱们进去看看。”
我们走进大厅,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像千万只乌鸦,吵吵闹闹。这让我想到多年前的一部电视剧《蜗居》。中国最不缺的是房子,但最缺的也是房子。普通人看来,在一座城市里有了房子,似乎就有了一个家。
惠雨找到了电话里的销售人员。他瘦弱得像只猴,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头上涂满发蜡,皮鞋擦得铮亮。他滔滔不绝向我们介绍后,惠雨似有些心动。我悄声说:“要不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惠雨考虑了一下,说道:“那我问问。小哥,你帮我搪塞他一下。”说罢,便走到一个角落打电话。打完电话后,惠雨给我一个眼神,说道:“我妈说要和我爸商量,下午再决定。”那销售人员说:“美女,下午再决定怕是没有这户型了。我的建议是你先把房子定好。”惠雨说:“我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的钱。”那人说:“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先给你申请,现在少交一点,下午补齐就行了。”惠雨说:“不用了。下午我和我爸妈商量好了再给你说吧。”他说:“那我们加下微信,这样方便联系,看看能不能帮你保住那套户型。”惠雨说:“谢谢了。”
我们刚走出大厅,惠雨便对我说道:“小哥,我妈说叫我别买。”我说:“那你爸怎么说呢?”惠雨说:“他不在家。我妈说,不要给我爸说,他绝对是不同意的。那小哥,我要买吗?”我说:“听你爸妈的,不要听他的。”惠雨说:“为什么?”我说:“你想呀,他叫你买房,难道就是带你规划未来?如果我要带我女朋友买房,不说我花钱买一套,起码也要和她共同承担。直到现在,他又在哪里?我觉得自始至终,他压根都在欺骗你,而你还傻不楞登地听他胡说。”惠雨听我一席话,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只是对他还抱有幻想。你知道吗,小哥,前段时间我和他闹得不开心,后来忍不住大晚上去他家楼下找他,外面下着雨,他竟然都没有下来。”说罢,惠雨落下泪来。我把纸巾取出,给她擦了下,忽然间不由得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把惠雨当做自己的妹妹。一个已逾而立之年的人,至今毫无成就,此事是很难对外人启齿的。很多人听说我在机场上班,都认为待遇是极好的。惠雨对我不介怀,哪怕是生活琐事,也愿意听我絮叨。我在她面前表现得很自信。如今看到她这样,心里是很难受的。
我和惠雨中午吃完饭后,她对我说道:“小哥,我想好了,不买房。”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她说:“既然他没有和我在一起的心思,那么我就放弃吧。”我说:“这个选择我支持,阿姨和叔叔也赞成。在此我想对你说,不论是兰尧、袁穆还是他,你都要学会感恩,因为他们让你学会成长。每一次恋爱经验都弥足珍贵,这对你今后组建家庭有好处!”惠雨说:“我不会去憎恨他的。”我说:“那我就放心了。”

新冠状病毒蔓延后,惠雨便和他彻底分了。正月间,她父母来贵阳看她,顺便打电话叫我去吃饭。她母亲见到我笑道:“很久就听惠雨提到你了,这回总算见着了。”我说:“别听惠雨瞎说,我这样子,让阿姨您见笑了!”她母亲说:“哪会呢?你叔叔今天还特意做了点菜,不知道符不符合你胃口?”我说:“这手艺没得说了。”其实,这并非恭维之话。惠雨父亲做饭确实很好。餐桌上红烧肉、家常鱼、回锅肉等虽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可经过她父亲之手,却于简单中见神奇,令人回味无穷。我想,懂菜之人必定是会生活之人。
吃完饭,我便和惠雨父母聊会天。她母亲突然问道:“你觉得她应不应该买房?”我说:“这话怎么说呢,如果是在市区,惠雨可以买一套。那里太远了,买来做什么呢?”她母亲说道:“是哩,若真有心,不说自个儿出钱买套房,总之也是要付出的。他倒好,叫惠雨独自买房。人说在外地,当真是在外地么?”我说:“这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什么。”她母亲说:“惠雨若能在这边安个家,我和你叔叔就安心了。”这话不禁使我感触起来。我再次想起当年惠雨问我的问题: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晚我从惠雨家出来,见灯红酒绿的街道,耸立高大的楼房时,便仿佛明白了。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有时你会觉得自己十分伟大,亦或者无端地渺小。伟大是你自己认可,而渺小是从宏观宇宙的角度来看。天地之间,我们人不过同蝼蚁一般,何其渺茫!因而,自己一时的郁愤、喜悦皆是心底的想法,于别人、于社会、于天地,却是毫不相关的事情。所以,我们活着,便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相关的记忆而活着。
这就像惠雨的这些往事,如果不用文字记录,那便逐渐消失于茫茫虚空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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