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老了，我却总有新衣服穿了

现在人们买衣服都是从商场直接购买，相中了款式、颜色，试穿合适就付钱提回家了。而我小时候穿的衣服却全部是母亲缝制的。

那时，家里如果有人需要添置新衣服，母亲会先到集市买一块新布回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即使买块布，母亲也要左挑右挑，左右思量，讨价还价一番才最终买回家，然后再根据式样剪裁出来，再用缝纫机缝合。

从我记事起，我们睡觉的房间就有一台缝纫机。母亲白天在地里劳作，根本没有时间做针线活，只有到了晚上，她才能坐在缝纫机前赶制衣服。我们都睡着了，母亲还在忙碌。有时候缝纫机声太吵了而睡不着，内心难免不快，却没有心疼母亲。她分明是为了赶制衣服而牺牲了睡眠时间。

家里一年到头也添不了几件衣服，只有到了春节，缝纫机才频繁运作起来。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再加上父母，一共六口人。每年春节母亲都会给家人缝制一件新衣，可能是一件新褂子，也可能是一条新裤子。当然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在穿着方面会特别给父亲体面。父亲可以一次性添置两件新衣服——一件新褂子和一条新裤子。

母亲是村里公认的心灵手巧的媳妇儿，但她也有被难倒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年男人开始流行穿西装。临近春节，母亲想给父亲做一件，无奈对这新事物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该如何剪裁。她买好了布，然后托本家的一个嫂子帮忙缝制了父亲人生中的第一件西装。她仔细查看了西装的针脚，心里有了几分把握。第二次她请嫂子把西装式样给她，她自己回家剪裁，然后用缝纫机给父亲做好了人生中的第二件西装。

我读高中的时候，母亲已经50多岁了。这个年纪，母亲做针线活都得戴老花镜，否则根本看不清。可她根本不服老，我穿的裤子还是母亲用缝纫机做出来的。

等我进入了大学，母亲再也不给我做衣服了。她说自己老了，赶不上潮流，自己做的裤子太土了，年轻人不喜欢，也不愿意穿了。从此缝纫机变被搁置起来了，偶尔才派上用场。

17年春节，我带大宝回娘家过年。大宝当时才八个月。北方天气冷，我给她穿了一双袜子和一双鞋袜。母亲看见了埋怨我不给宝宝穿鞋子，我说这么小的孩子不需要穿鞋子，母亲的犟脾气却上来了。她找来几件旧衣服，画出式样，下定决心给宝宝做双鞋子。看见母亲戴着老花镜趴在缝纫机的样子，我知道母亲真的老了。这双小鞋子母亲整整做了一天。这双鞋子凝聚了姥姥对外孙女的爱和关心。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只要你愿意，天天都可以穿新衣服。如今春节到了给家人添置新衣服只是一种仪式，新衣服带来的满足感已经不如小时候丰满。

靠母亲缝制衣服的旧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却守在旧时光里不愿意出来。我不贪恋旧时光，我更想守住母亲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