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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者

2022-12-12  本文已影响0人  孙学忠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八期[寒冷]主题写作


冬季是村民们休养生息的最佳时节,这几个月的时间主要是以吃喝玩乐为主。宰了猪杀了羊往房梁上一挂,想吃的时候砍一块下来,要吃就吃他个肚儿圆。饭碗一搁,嘴上一抹,朝阳背风的墙根下就成了娱乐场。居民点街道上从东到西,分布着下象棋的、打扑克的、掀牛九的、打麻将的,还有嗑瓜子谝闲传的……

魏老大家门口就是一个固定的点,那里正好是队里的文化室,门前有一个铺了水泥地面的小广场。恰好魏老爹又是个对麻将极度上瘾的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中心。魏老大哥俩虽然也喜欢热闹,但是这些娱乐活动却很少参加,他们的乐趣是撵兔子抓野鸡,一个冬天大多数时候都奔走于田间沟渠和荒野沙梁之间。

魏老大这几天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具体是为了啥,又说不清楚。这场大雪过去四天了,居然连一根兔子毛都没有看到,这些小东西好像是故意躲着自己一样。自从老爹捉兔子被戳瞎了一只眼,他就和兄弟两人做起了搭档,虽然不如老爹那样熟练,但是空手的几率也很小。像这几天的情况并不多,他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一日下午,刚刚把空夹子拿回家的魏老大,打算去观看别人打牌。刚走出门,就看到贺老贵在那里手舞足蹈地高谈阔论。贺老贵显得有些兴奋,大声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发布独家新闻:“今儿个放羊去了北海子,居然看到了两只黄羊。那家伙机灵的很呢,我吼了一声,它们转眼间就跑的不见了踪影……”贺老贵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眼角瞟一眼朝这边走来的魏老大,很显然他这话是说给魏老大听的。

“黄羊?多少年来谁见过黄羊的影子?就你一天说白道黑的,十句话有半句真的就不错了。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康老三眼睛盯着手里的牌,接过话茬呛了他一句。

“我骗你干啥?骗你我就不是人养的。”贺老贵最烦人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顿时有些急眼了。

魏老大见状立马走了过去,他搂着有些急赤白脸的贺老贵走到一边,递上了一支香烟。贺老贵顿时有了受到重视的成就感,他接着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如何看到黄羊,黄羊又朝哪个方向逃走了,极力证明他没有胡编乱造。贺老贵一年四季都在放牧自家的几十只羊,成天价面对着那些喑哑畜牲,估计也是孤独极了。老是喜欢编造一些离奇的故事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总爱满嘴跑火车,惹得猪嫌狗不爱的没人愿意搭理他。魏老大的抬举,让他找回了面子……

第二天,依旧是晴空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照在大地上,给人恍如进入初春的感觉。一阵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两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了居民点后的土路,那是通往北海子湿地的便道。知情人都明白,魏家两兄弟这一次又把目标锁定到了黄羊身上。虽然他们一旦出手从不落空,但是这一次的难度可想而知。就凭他们惯用的铁夹子能捉住黄羊吗?那玩艺对付野鸡野兔还行,对付黄羊就很难说了。

茫茫雪原上只有牛羊走过的路依然清晰明了,摩托车循着这条路穿过那片沙漠,来到了长着荒草的宽阔地带。兄弟二人驻足观望良久,除了随风摇曳的芦苇沙沙的声响,还有偶尔从高空中传来的几声空灵的鸟鸣,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一只活物。

“哥、哥,我们是不是被、被贺老贵给骗、骗了?”魏老二冻得直打哆嗦,鼻尖上吊着一股清亮的鼻涕,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搓着手跺跺脚磕磕巴巴地说道。

“不可能,他骗我们有啥好处呢?估计他是真的看到黄羊了,只不过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魏老大毕竟思想成熟一些,他琢磨了片刻,接着说道,“现在咱们最好还是推着摩托往前走,如果黄羊在附近,会被摩托车的声音吓跑的。”

两人推着车在齐脚深的芦苇丛中艰难地行走着,迎面吹来的北风,像锋利的刀子划过脸上裸露的皮肤,身上却是大汗淋漓。魏老二和老大落下了好长一段距离,他气喘吁吁地大声嚷嚷着:“我看根本就没有黄羊,还是赶紧回去吧。”魏老大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支好了摩托车,把双手揣进了袖筒里,缩着脖子东瞅瞅西看看,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再往前走走,那边有个土墩子,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会再说吧。”

这是方圆几百米之内唯一的制高点,兄弟俩将摩托车放稳当,各自点上了一支香烟,这一下总算是缓一口气。“哥,这么、么大的地方,夹子往、往哪里安放呢?”魏老二说着话,抓起了一把雪填到嘴里,冰得“吸溜吸溜”地直咂舌。“你傻啊!放什么夹子,就你那几斤重的铁夹子,对黄羊来说屁用不顶。等一会儿如果黄羊出现了,只有骑车死命追着跑,我就不相信它们比摩托车还有耐力。”魏老大不屑的说。

“哥,你说,人要是不贪心,是不是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冰天雪地的受这号冤枉罪,究竟图个啥呢?”魏老二踩倒了一片芦苇,曲卷成大虾的一样的姿势躺在上面,一脸向往地说道。

“那你最好去投胎做一头猪算了。”魏老大惜字如金地回怼了一句,随后也紧挨着兄弟躺在了那里。魏老二听了老大的话,“嘿嘿”笑了两声,自顾自地用手指在雪地上戳窟窿玩。

“我去撒泡尿。”过了一会儿,魏老大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就在不远处解开裤带开始撒尿了。本来冻得缩成一团的魏老二,盯着哥哥双腿之间倾泻而下的那股热气腾腾的水柱,顿时也起了尿意。他赶忙起身解开了裤带,也想来个痛快淋漓……

“哥,黄羊!”魏老二打了个尿颤,不经意间侧目一看,发现不远处赫然有两只黄羊在雪地里寻草吃,立马喜不自禁地压低声音喊道,

“在哪里?”魏老大慌忙提了裤子往弟弟的方向跑来。

“你看,就在那边,是一大一小两只。”魏老二单手提着裤子,抬手指着西北方向,说道。

“等会儿你推着摩托车往西南方向迂回过去,距离不太远的时候再发动摩托车,加足马力迎上来。我看到差不多的时候从这里撵过去,最好盯着一只羊追赶,不要分散精力。”魏老大边系着裤带边作着战略部署。“快,赶快点!”说完这些,他又催促道。

“哦……”眼睛看着远处的羊,耳朵听着哥哥的话,魏老二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撒尿的事。本能地提起裤子就朝摩托车跑去,待到发现裤裆里湿漉漉的时候已经顾不了许多。他推着摩托车死命地往西南方向跑着,眼睛的余光还在观察黄羊的动向。这边魏老大也缓慢地推着车往前走,目测着和黄羊的距离,以便掌握最佳行动时机。

“突,突,突,”摩托车突然发动起来,魏老大灵巧地跨上车像离弦的利箭一样冲向黄羊所在的方向。远处的魏老二见状,也迅速跨上车包抄了过去。突然受到惊吓的黄羊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施展出看家的本领,跳跃着奔跑了起来。空旷无边的原野上,现代化的机器和黄羊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竞技……

黄羊在前面奔跑,魏老大在后面追赶,眼见着和黄羊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但是黄羊的情况似乎也不乐观,那只小黄羊明显赶不上大黄羊的速度。大黄羊只好放慢速度,并且时不时停下来回头张望着。如此一来,被远远抛在后面的魏老大逐渐拉近了与黄羊的距离。

在那坑坑洼洼的草地上,摩托车发挥不出它的最大效能,魏老大看着远处的兄弟再看看眼前奔跑的黄羊,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对老鹰的翅膀。他看得出来,那只大的黄羊是为了照顾小黄羊,不然以它的速度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成年黄羊的奔跑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七八十公里,它一个跳跃就可以达到五六米远。今天如果是两只成年的黄羊,在这种路况下,摩托车绝对是无法撵上它的。但是到了戈壁滩上就难说了,摩托车只要油料足够用,足以把黄羊追得吐血而死。

就在魏老大心里着急的时候,魏老二从左前方围堵过来了。那只成年黄羊几个跳跃就从魏老二车前一掠而过,瞬间到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在他掉头要追过去的时候,听到魏老大扯着嗓子喊道“别追它,抓小的。”魏老二听了这话,加足油门直接扑向小黄羊。小黄羊倒也很是机灵,一个急转弯躲过去,朝海子的方向跑了。

海子边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是中间还是两米多深的水,小黄羊一旦跨过冰滩,必定会掉进水里。小黄羊掉进水里最终难逃被冻死的命运,但是魏家两兄弟也别想得到它。小黄羊果然是慌不择路,一个跳跃从岸上蹦了下去,魏老二紧随其后也赶到了岸边。就在他极度失望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反转。小黄羊体操表演般的纵身一跃,姿势固然潇洒漂亮,但是它不知道那洁白晶莹的积雪下是光滑如镜的冰面。它落地的瞬间,“哧溜”一下在冰面上滑了一跤。逃命的本能驱使下,小黄羊挣扎着再一次起来,又一次滑倒,“哧溜”“哧溜”像醉汉一样摔了一跤又一跤……

魏老二看到这一幕,顿时喜上心头,急忙把还在“突突突”喘气的摩托车随意扔倒在地上,向着冰面上挣扎着的小黄羊扑了过去。小黄羊看到危险来临,惊恐万分,但是不论它多么努力,总是站不稳脚。它的小蹄子在冰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痕迹,幼小的身躯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冰面上。

“哈哈,哥,抓住了!哈哈……”魏老二抱着小黄羊的脖子,仰面躺在冰滩上哈哈大笑着喊道。

“嗯,这家伙膘挺厚的,看样子能宰下二十多斤肉呢。”魏老大赶忙拿着麻绳跑过来,用手摸了摸小黄羊的身子,说道。接着,兄弟二人熟练地把小黄羊的四个蹄子绑住,抬到了摩托车跟前。

“那只大黄羊还在那里望着呢,追不追?”魏老二看看脚下徒劳挣扎的小黄羊,又看看站在远处向这边张望的大黄羊,对着老大说道。

“追,咋不追?看来这是母子俩,它不会轻易逃走的。”说着话,魏老大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突……”地一声,向大黄羊的方向驶去。魏老二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小黄羊绑得很结实,随后也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地追了过去。

这只成年黄羊看到自家孩子被人逮住了,来回奔跑着,显得万分焦急。它盯着着小黄羊的方向看看,突然间又躬下身子,两只前蹄高频率地用力刨着地,看得出那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它没有语言表达能力,它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悲愤的心情。看到疾驰而来的摩托车,它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只见它双耳直立,鼻翼快速抽搐了几下,发出响亮的响鼻声,这显然是它面临危险的习惯做法。看着魏老大的摩托车渐渐逼近,它毅然扭头朝着北山口的方向奔去……

“回去吧,这成年的黄羊速度太快了,要抓住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魏老大稍作停留,气喘吁吁地对随后而来的老二说道。很快他们回到了小黄羊所在的地方,把小黄羊捆在了摩托车后座上。小家伙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泪水在脸颊的绒毛上结成了冰溜子……

老魏家抓到黄羊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左邻右舍争相前来观望,都想近距离看看这传说中的稀罕物究竟长的啥模样。惊恐不已的小黄羊躲在院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一样茫然无措。人们看着小黄羊,指指点点,其中最多的就是议论着——这只黄羊能宰多少斤肉。

小黄羊是第二天下午死掉的,老魏家本来打算先养几天看看,谁知道它不吃不喝,这么快就死了。有人说黄羊和野鸡一样“气”太大,一旦被人捉住,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气死的。这野生的东西一般养不活,除非从小养大的,或者两三只一起捉回来才行。当晚好多人在老魏家吃到了黄羊肉,据说不放调料煮出来的肉都很好吃,不肥不腻,唇齿留香,回味绵长……

第三天一大早,魏家哥俩又去了北海子,他们的目标是那只成年的黄羊。这还是魏老爹提醒他们的,老爷子不愧是多年的老猎手,他说根据当时捉到小黄羊时大黄羊的举动看来,大黄羊是不会轻易逃走的。他嘴里叼着旱烟锅,说了一句富有智慧的话:“这畜生比人重感情,好嘛,有感情必然就有弱点,抓住弱点就能致它于死地!”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场针对成年黄羊的捕杀行动……

果然不出所料,兄弟二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那只成年黄羊。他们立即停止了前进,选择在一处芦苇相对茂密的地方坐下来,观察成年黄羊的动态。只见那只成年黄羊在小黄羊当时被捉的那一片区域,来回不停地走动着,一会站下来东瞅瞅西望望,一会儿又在地上用鼻子闻着,一会儿又用前蹄刨土,看样子是在寻找小黄羊的踪迹。

“哥,看来老爷子说的、的不错啊。这东西真是死、死心眼,都三、三天了,还在这里找它的娃呢。”魏老二看着黄羊还在寻找自己的孩子,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老二,你从原路返回,然后转头向西,绕到黄羊的后面,堵住它的去路。我从这边迎头上去……”魏老大“呸”地一下,吐掉了衔在嘴角的烟屁股。没有接老二的话茬,而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计划。

“这会要是有支、支猎枪就好了……”魏老二双眼火热地看着黄羊,自言自语地说道。

“别做春秋大梦了,还猎枪呢,你咋不想着有一门大炮呢?”魏老大在兄弟的头上拍了一巴掌,“你绕过去之后慢慢朝这边过来,我们两边夹击,把它往海子里的冰面上赶。在冰面上它的优势就成了劣势,看它还往哪里逃。”

“哥,你掂量一下,看、看这只羊大概能宰多少斤肉?”魏老二说的话完全和老大不在一个道上。刚才想不费劲用枪猎杀黄羊,这会连羊都没有抓住就想着能宰多少肉了。

“想点实际问题行不行?冷冬寒天的在这里做了一梦又一梦,赶快行动起来。”魏老大白了兄弟一眼。

魏老二拍了拍身上的雪,跨上摩托车朝返回的路上走去。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都是废话,若论计谋远远赶不上老大,在老大的面前他所做的只有服从。也许是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成年黄羊惊觉地停下来看着老二离去的方向,魏老大见状迅速俯下身子躲了起来。

魏老二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黄羊的后面,为了不惊扰到它,尽量低速行驶,力求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目测大概相距五六百米距离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他两个手指捏住吊在鼻尖的那串清泠泠的鼻涕,一下子甩了老远。然后在手上哈了几口气,边搓着手边等待老大发起冲锋。

潜伏在草丛中的魏老大,看到老二在远处停了下来,他一跃而起,迅速发动摩托车迅速冲向那只成年黄羊。黄羊被突然出现的摩托车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魏老大就到了离它不足百米的地方。黄羊本能地扭头向西北方向奔跑,那是它进山的必经之路。正在前面等待着的魏老二见状,加足马力冲过来拦住了去路。受到惊吓的黄羊慌不择路转身朝海子的方向跑去,居然犯了和小黄羊一样的错误,而这一切正是魏老大所期盼的结果。。

看到黄羊朝海子的方向奔去,离得最近的魏老二驱车追赶着,兴奋地嗷嗷大叫。黄羊几个跳跃到了岸边,凌空跳下去的同时,“哧溜”一个侧滑摔倒在了冰面上。魏老二见状慌忙扔下摩托车,紧随其后跳了下去,瞬间也摔了一个仰八叉。魏老二摔得不轻,“咝……”,他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扑向在冰面趔趔趄趄站立不稳的黄羊。

在光滑的冰面上,人的脚和黄羊的蹄子比起来占极大的优势,一人一羊在冰面上赛跑,很快魏老二就跑到了黄羊身后。他一个前扑,抓住了黄羊的一只后腿。然而,再温顺的黄羊也有它野性的一面,只见它一蹬一踹,就把魏老二甩了出去。

成年黄羊毕竟是经验丰富,它挣脱了魏老二的手,朝着岸边的方向跑去,它知道只有上岸才是自己重生的机会。魏老二从冰面上爬起来,揉了揉后脑勺,他再次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这只四肢矫健的黄羊,身子一缩,四肢用力一蹬,一个跳跃飞身上岸了。

黄羊跳上岸,顾不得喘息,强烈的生存欲望驱使下,它腾起四肢向西奔跑。恰在此时,魏老大骑着摩托快速赶到,“突……”,他加足马力向黄羊拦腰撞了过去。随着一声闷响,黄羊横飞出去倒在了草地上,只见它四肢乱蹬着,就是翻不起身来。与此同时,“哐当”一声摩托车也摔倒了。魏老大从车上飘过去,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一个前空翻过后,直挺挺地躺在了那里。他没有像黄羊一样抖动四肢,就那样静静地躺着。

连滚带爬从海子里出来的魏老二,第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挣扎着想起身的黄羊,赶紧从摩托车上解下绳索捆住了它的四条腿。“咦?”他刚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却看到老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哥……”他一下子扑了过去,边晃动着老大的身体,边哭喊着。

“哥,哥啊……”任凭魏老二扯着嗓子嚎叫,却得不到任何帮助和安慰。这里的一切都在冷眼看着他,远山无情,近水无情,枯草无情。老天爷反而像是有些动情,风越来越大了,原本瓦蓝蓝的天空逐渐变得昏黄,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

魏老二嘴角的鼻涕眼泪混合物,被风吹得扯成了一条线,他哪有功夫来理会这些。无计可施的他,双膝跪地,右手按在老大的额头,左手食指狠劲地掐住了他的人中。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他记得老人们对于突然晕厥过去的人,通常就是这样来施救的。

“啊……你要掐死我?”随着魏老二手指的力度不断加大,躺在地上的魏老大,“啊”地叫出了声,开口说话了。

“哥,你、你没死啊!”魏老二突然听到老大的声音,急忙用衣袖连眼泪带鼻涕抹了一下,兴奋地喊道。

“闭上你的烂嘴,我就是一下子摔懵了。”魏老大说着话,用手揉了揉快被掐出血的人中,挣扎着想坐起来。“咝······”剧烈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好又老老实实地躺下来。“黄羊呢?”他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你看,已经被我绑住了。要、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今天又白费劲了。”魏老二用手指着还在不断挣扎的黄羊兴奋地说道。

“我如果不拦腰撞过去,它肯定就跑了,这个机会把握地恰到好处。想想还真有点后怕,也就我这皮糙肉厚的经摔。”魏老大活动了一下腿,想坐起来,腰部的疼痛,让他再一次放弃了努力。只好让老二抱着他的上身,慢慢坐起来,休息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他两手扶着膝盖,不敢直起腰身,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居然疼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魏老二把两辆摩托车从地上扶起来,试着发动了一下,都还能正常启动,就是老大的摩托前面的挡泥板和大灯撞碎了,其他都完好无损。“这只黄羊最少可以宰四十斤肉。”他费力地提着黄羊的腿,大概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摸了摸黄羊的身上。

“放到车上绑好,这里太冷了。到了大沙窝背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魏老大弯着腰,疼痛使得他眉头紧锁,也只能以微弱的声音说话。

“还休息个啥?这么冷的天,赶快回去吃点热乎饭,饿死了!”魏老二听了老大的话,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说你真是个愣头青,长了脑袋就知道吃饭!黄羊是随便能打的?前几天捉了一只,今天再捉一只,你让哪个烂嘴货捅上去,够你我判几年的了。”魏老大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有那么玄乎嘛!”魏老二嘴里嘟囔着,艰难地拖着还在剧烈挣扎的黄羊,放到摩托车后座上捆绑好了,又回过头来把老大服侍着骑上了车。

返回的路上风越来越大了,风裹挟着雪和沙粒,迷得人睁不开眼。再加上魏老大的腰疼一直没有缓减,走走停停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大沙窝。魏老大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就在一片红柳洼中躺下来休息,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回到家。

“今天咋这么晚才回来?”看着儿子先后进了家门,魏老爹有些担心地问道。

“本来早就到了,我们在大沙窝待到天黑才回来,就怕别人看到,人多嘴杂的。”魏老大一只手扶在腰际,疼得五官扭曲,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怎么了?”看着儿子的样子,魏老爹心里一惊。

“摔倒了,把羊撞,撞飞了,他也受,受伤了······”魏老二停好摩托车一边说着话,走过来把老大搀进了屋里。

温暖的农家小屋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一家老小围着地上的黄羊品头论足。魏老大的两个孩子好奇地摸摸羊的耳朵,摸摸羊的犄角,叽叽喳喳笑个不停,还拿了白菜叶子往它的嘴里塞。黄羊并不理解孩子们的“善意”,显出极度恐惧的样子,用力挣扎着,红砖铺就的地面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妈妈,小羊羔哭了。它肯定想回家了,想它妈妈了!”魏老大小女儿钻进妈妈的怀里,手指着流泪的黄羊,奶声奶气地说道。

“小羊羔没有家,它怎么能想家呢,它是在山里生活的。”小学没毕业的魏老大媳妇不会讲童话故事,也没有丰富的想象力,没办法给孩子普及关于野生动物的有关知识。

“那它就是想妈妈了……”

“前天你爸爸捉回来的就是它的孩子,它是小羊羔的妈妈。”小孩子总是让人烦不胜烦,她的问题让人没办法回答,魏老大媳妇只好给她这样解释。

“我们吃了它的孩子,它肯定会伤心的。妈妈,我要是被狼吃了,你会不会哭啊?”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两眼泪汪汪的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绝对不会成为现实的问题。

“胡说,现在哪有什么狼。玩去吧!”她不耐烦地把孩子从怀里推了出去。小女孩又凑过去拿着白菜叶子喂羊了……

“把绳子解开,在屋里又不怕它跑出去。”魏老爹对二儿子说了一声,又用手拍拍黄羊肥嘟嘟的后腿,说道,“前天的肉还没吃完呢,这东西的肉是热性的,吃多了人受不了。看看能不能多养几天。”

“这是只母羊,如果再能捉到一只公羊就好了,看看能不能下几只小黄羊。”魏老爹抽了一口旱烟,满怀期待地说道。

魏老二解开了绑在黄羊腿上的绳子,却不见黄羊站起身来。它还在剧烈挣扎着,看样子是受重伤了。魏老爹审视了片刻,在黄羊身上摸索了半天,说道,“看样子摩托车拦腰撞过去把黄羊的脊椎撞断了。如果是这样,估计是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如果要是站不起来,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 ,还不如趁着还没有死掉,赶快宰了算了,等到死僵了就放不出血了。”趴在床上的魏老大一听老爹这么一说,立刻提议道。

于是,魏老爹听从了大儿子的建议,立马吩咐老婆子和儿媳妇去厨房里烧热水,小儿子去拿杀猪刀,自己换了一套轻便一些的衣服,方便动手······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清瘦的白杨树枝抽打得树干啪啪作响,还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夜色浓稠,风声呜咽,有多少人安然的进入了梦想。谁会想到在这个农家小屋里,黄羊脖子上的刀口里鲜血汩汩流淌,四肢抽搐着,渐渐失去了生机……

三天后,魏老大终于支持不住了,乡卫生院让他们转院去县医院。县医院的专家说是脊椎严重损伤,住院治疗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最终的结果是下半身瘫痪······

一星期后,老魏家门口来了两辆警车,魏老二被带走了,同时带走了挂在房梁上的黄羊,还有两辆摩托车和那些捕杀过无数只野鸡兔子的铁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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