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祝余

小余是被饿醒的，梦中有好多馒头，醒来后更饿了，她揉了揉瘪瘪的肚子，睡眼惺忪地伸手推了推睡在旁边的弟弟，却没有推醒，小余开始慌了，娘就是前几天睡着了在也没有醒过来，她连忙起身下床关紧门，小小的身子趴在床边，屏住呼吸将手放在弟弟鼻前，感受到微弱呼吸声小余长舒了口气。

弟弟大概是饿极了，小余想，她又悄悄下床，蹑手蹑脚打开门避开在里屋睡着的爹爹，她不敢告诉爹，她忘不了邻居家弟弟饿死后，爹闻着邻居传来的肉香望着她和弟弟血红凶狠的眼光，那时候娘还活着，娘用她枯瘦的手紧紧抱住她和弟弟，哭声压抑在喉咙里，娘把能找到的吃的全留给了爹和她们，在一个早晨她再也没有醒来。她不知道爹把娘埋在了哪里，她哭着想跟着去，爹恶狠狠的瞪着她不许。

小余走出院子，放眼望去村子里一片荒凉，树皮和树根前段日子已经被村子里的人吃了，田野里活着的昆虫和庄稼也早没了，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安静，她拿着放在门旁的竹筐，打算去村外远一点的地方去找吃的。

小河也干涸了，小余还记得小时候，在弟弟刚出生那会儿，河里还是有鱼的，爹娘白天去田里，小余就和村里的小小子一起摸鱼，小余是村里出了名的疯丫头。后来就是灾年，人越来越少，有的饿死了，有的去逃荒去了，偶尔也有逃荒的逃到村里来，说着外面的惨景。

小余不知道走了多久，村子早已经看不见了，远方的路都是陌生的，她很累又不舍得回去，她怕找不到吃的弟弟会和娘一样醒不过来了，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太阳白茫茫的挂在天上，小余不留神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地上蹭出了血，竹篮也摔在了一边，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在空旷的野外分外响亮。远处传来风声，似乎还有某种野兽低吟的叫声，小余吓得停止了哭，她看到从远处走来一只小兽，形状像是猿猴，耳朵却是白色的。小兽好奇的围着小余嗅了嗅，似是确定了她是无害的蹲在了她旁，歪着头看着她。

小余擦干了眼泪，小兽看她的目光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养过的兔子，心底的害怕少了些，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兽的耳朵，软软的，小余笑了，搂住小兽的脖子亲昵蹭了蹭。

咕噜咕噜~小余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对小兽笑了笑，小兽歪着头似是很困惑地看着她，看到她膝盖上的伤口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小余痒的咯咯笑，惊奇的发现腿上的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呀，原来你是神兽啊！”小余高兴地跳起来抱着小兽。小兽却趴下两只前爪附在地上，似是要小余坐在它身上。

小兽跑的极快，小余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混乱，走迷宫似的过了一会，小兽停了下来，小余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仙境吗？”绿草成茵，大树环绕，鸟儿啼叫，小溪里游的鱼是从没见过的样子。

林中的小动物也不怕人，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小余，小兽不知从那儿衔来一束草，示意小余吃了它。

小余虽感到不解但相信小兽不会害她就吃了下去，一种特别的感觉从身体里散发了出来，那些因饥饿感到的不适与疲倦统统消失不见了。

小余禁不住跳起来抱着小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其它的鸟兽见状也叽叽喳喳围过来，热闹极了。

不知道玩了多久，小余突然想到家里的弟弟，变得慌乱起来，恳请小兽送她回去。

小余带着小兽回了家，看着仍在床上昏睡中的弟弟舒了口气，拿着从林中采来的草煮了水灌给弟弟，期间小兽就在旁边看着。

弟弟嘤嘤醒来时，小余看到爹推门进来，小余迟疑了一下，把小兽的来历与神草将给爹听，爹爹因饥饿显得有几分阴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不明地看了一眼小兽走了出去。

小兽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靠近小余和床上的那个小男孩。天色渐渐暗了起来，院子里传来喧闹的声音，小余走出门，看到院子围了一圈村民，他们表情木然，直勾勾盯着一起走出来的小兽。

村长这时候走出来，“小余啊，你是个好娃娃，救了咱们的命，但你爹说了，这个是妖兽，是上天派下来的灾害，我们这些村子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吃了它！”

小余慌了起来，大声地解释着。村民们没人理会她，小余哭了起来，跑向爹爹求他解释给大家听，看到爹爹眼中嗜血的贪婪时，小余明白了什么，转身向小兽大喊快跑。

村民见状大步上前，将手中常用的农具纷纷扔向小兽，一片混乱中小余听到小兽痛苦的呜咽了一声。眼前一闪，小兽跑到了院门外，小余看到它腿上和身上都有血迹，它目光复杂的看了院内一眼，哀哀叫了几声，转身跑不见了。

村民们惊恐的聚在一起，说道原来真是个妖兽，这下得罪了它要吃苦果了，商量着是否要搬走。

小余拉着弟弟跑了出去，她不知道小兽有没有回家，又责怪自己害它受了伤。她凭着印象跑了好久，入目皆是荒凉，并没有白日里所见到的神山，她抱着弟弟忍不住哭了起来。

风隐约凉爽起来，怀里的弟弟动了动，小余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位女子从身后的大山走来。小余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嗫嚅问着小兽好不好。

那个眉眼模糊的女子笑了笑，说她是这座山的山神，山神是不能离开山的，所以每个山神都有自己的护山神兽。小兽叫狌狌，刚出生不久，天性善良不谙人事，山中生物自古有禁令，不得与世间有纠葛，违者将受责罚。

“那....小兽它现在还好吗？”小余听到自己颤抖着问。

山神悲悯地看着小余，“孩子，不怪你，这是它的劫数，它已经不在山上了。”

“那它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能在这里等它吗？”

山神摇了摇头，“到它修行圆满的时候，能找到回家的路就能回来了。”

小余一下子想到了很多，进山里错综复杂的路、山外饥荒的村民们，“山神姐姐，你能送我些灵草吗？我留在这里给你当小兽，等它回来时为它指路。”

山神仍是用那种目光盯着小余，“我明白狌狌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它走之前也向我提了山外的事情。”

后有记载，西方遭受灾年，死者无数，忽一日有一稚童携仙草而至，食之不知饥。又有一山起，树木繁茂，有水流出，所经之地生机盎然，世人谓之神山。稚童曰仙草乃其姊名余所赠，故称祝余；后有人欲进山，皆迷之，出之曰又树指之出，世人称之迷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