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什么

要想写小说或诗歌，必须有五百磅年金和一间带锁的房间。

                ——弗吉尼亚·伍尔夫

特殊时期，估计都被关得有点久，动不了腿脚，手上的功夫便闲不下来，朋友圈里晒自制美食成了女性朋友们放飞自我的新途径。做工口感如何不知道，拍摄角度一定得找好，毕竟宅在屋子里，无论用什么样的美颜，脖子以下必定是上不了台面的厚睡衣，晒自拍不如晒美食，做得好，吃了，做得不好，咽了，拍个照，好歹可以安慰一下辛苦的自己。

讲真，当我看到那些面包、酥饼、蛋挞等食物的时候，我只想到它们看起来好像很好吃，我不会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它们好不好做。当我亲自动手尝试去做一些东西的时候，我除了想到它们真难做以外，我还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第一次做包子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第一次办某件事情的生疏感，反而还有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呢？

细想起来，这大概跟儿时记忆有关——每一个人的童年，必定有一个跟食物有关的形象让你无法遗忘，母亲或者奶奶是这个形象的最佳代言人。你可以忘了你吃过的食物的味道，但你怎么能忘了你向正在揉面的大人索要一点面团自己揉搓着扮家家的经历呢？当你亲手做着那些食物的时候，不知觉间，大脑一定在搜寻成长过程中那些与食物形成有关的记忆，成年后的你通过当下的行为继续模仿着孩童时期想要模仿的对象，熟悉感扑面而来，就好像这并不是你第一次做这个东西。这种熟悉感能带你找回一点童年时期的愉快记忆，自然也就不会有第一次上手的生疏。

当然，我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么一点愉快的记忆。

我还想到的是，为什么女性可以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一日三餐以及家务事上而不感到惶恐？

炖一次鸡汤，清洗配菜、清洗鸡肉、剁块、焯水、入锅上水、添加调料，隔一二十分钟查看搅拌，期间清洗厨具也好，洗衣服也好，准备午餐食材也好，玩会儿手机也好，时间被打碎，等你的汤熬好了，你做午饭的时间也到了，毫无疑问，一上午的时间没有了。要是准备再做一次包子，一下午的时间你都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诚然，热爱这些事情的女性有很多。准备一顿精致的晚餐、将客厅收拾得整洁有序、收纳鞋帽衣饰都会给热爱生活的女性带来快乐和荣光。家庭主妇并不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存在，我承认，但我质疑的是，除了自主热爱家庭主妇的身份以外，还有谁在将女性培养成家庭主妇？

是所有身边的人都在合力促成这一件事：

奶奶教训孙女，女孩子家不要蹦蹦跳跳，要文静；爸爸给儿子做了一个弹弓教儿子怎么瞄准树上的麻雀；妈妈说去扫扫地，女孩子要学会做家务，不然以后别人说你懒；爷爷扛了根鱼竿带着孙子到河边去钓鱼；婶婶说，你家姑娘真懂事，会帮大人做家务；叔叔说，你家儿子真厉害，打篮球的样子还挺帅......女孩就该做女孩做的事情，男孩就该做男孩做的事情，两极分化。

那些耳熟能详的声音就像粘在衣服上的灰，掸一掸，还在身上，索性成了一块印记，烙在人生里，久而久之，还以为，它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拒绝它好像是触犯了伦理纲常，接受它反倒成了理所当然。

202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