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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巷里

2021-08-15  本文已影响0人  京执惊蛰

乐游园心中不乐。

本应躲在四下里等他“捉”的小伙伴们都一个个出现在他面前,被胡同口的一队人马勾了眼睛。那伙子人里不戴眼镜的扛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铲子、管子,戴眼镜的拎着小箱子一个接一个地进到他家隔壁的院子。孩子们都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张望,大嘴巴的早就跑回家去寻了父母来,添油加醋地形容上一番,不一会儿巷子里挤满了好奇的人。

张满的娘是套话的好手,一口老乡一捧毛豆就收买了卖力气的人,不肖等她自己到人堆里去,就有眼尖的人围上前去殷勤:“满娘,打听出什么了?”

张满娘便整整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围裙,又理了理头发,“嗨!也不是啥新鲜事儿,说这院子是那会儿子当官的一处宅子,挖宝来的!”

有人起哄道:“人家那是考古,让你说得粗俗。”

大家就笑起来,张满娘叱那人:“几个春秋也叫考古?怕是骨头还没从死人身子板上脱下来吧!”

大家还是笑,有人疑问:“当官的也住咱们这‘寒清洞’呀?说不上咱们谁还是攀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呐。”

曹青娘这时哼了句:“没准是给哪个小娘娘置办的金屋呢?”

张满娘瞅了眼站在后面变了脸色的曹青爹笑着捏作尖利利的声音:“金屋藏娇啊?那可新鲜!”

乐游园对那户院子倒没什么稀罕的,这院子虽在他家隔壁,但打他们一家搬来的时候就不见下过钥,男孩子们曾经开这屋里闹鬼的玩笑还把胡同里的“女霸王”曹青吓得哭病了三天,此外也就没什么关于这院子的事儿。乐游园不怕鬼,他还因为捉蛐蛐偷偷翻进过院子一回,几个屋也都上着锁,他只记得院儿角落里有个空池子,池子角有个能钻进小孩儿半个身子的洞,那蛐蛐就躲在那洞里给他捉住的,不过这件事儿他谁也没说就是了。

大家还讨论着,门上禁止进入的那一条薄薄的纸带便虚浮得撑起来,那些戴眼镜的人也开始忙活起来。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儿探问着这个院子的秘密,最多的动作便是拿着放大镜,这是乐游园见过的东西,他还从老师那里借过来,也在这院子里看来看去,不过他是在找蛐蛐儿,他们又在找什么呢?只见他们左点点头,右惊讶,或长长的叹息,在门外围观的人也随他们的动作不由地起起伏伏。乐游园觉得他们活像伙伴们爬来爬去的找蝈蝈儿,又像书上画的古代的太监跪来跪去的找富贵儿。忽的,一位水池角落的人寻到了些什么,四周的眼镜们都围了过去,他们用放大镜看了又看,然后彼此点头,微笑。外面的人比他们还急,张满娘只恨脖子不够长,又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戴眼镜的人把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小箱子里,于是大箱子、小箱子、铲子管子与他们都按来时的顺序依次离开,围观的人更觉奇了。

“这怕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贝?”曹青娘嘀咕着。

有人说:“这官员小娘娘家就这一小点值钱的?”

张满娘鄙夷道:“没眼力见儿的,那东西的价值是由大小定的?你岁数倒是不小,也没见值几个钱!”

那人窘迫,却也说不过张满娘,大家越猜越精神,把那神物吹上了天,还与王母娘娘冠上的宝珠也沾了亲。

在外跑生意的顺飞子给大家带回了“神物”的消息,他靠在黄包车的一边杆子上,得意的样子颇有些老爷们的姿态,还指使张满娘给他捶背才肯说,张满娘见状拿起拳头狠狠扣了下他的肚子,顺飞子大叫着捂住肚子,张满娘说:“别耍贫嘴,等会儿给你舀碗酒喝”,顺飞子就说:“找来的东西给放在了玻璃罩子里,好几个老爷小姐们争着抢着拍买,说是不易寻得见的宝贝呢!”

张满娘得意道:“瞧,我说什么来着?”

曹青娘就说:“是是是,还是满娘见多识广,人家这小娘娘在小院儿里稀世珍宝随土埋,这大娘娘还不知道在哪个大宅子里洗衣洒扫,熬成个黄脸婆不受人待见!”

曹青爹仍是不说话,只是脸更青了……

大家一边度着胡同巷里的寻常日子,一边咬嚼着七杂八碎的邻里长短,还一边打问着那件“神物的”归属。

一个平常的下午,顺飞子来了,张满娘正在晾衣服,正好瞅见他左一声哎呦,右一句叹气,便问道:“顺子咋了?可是有啥难事儿,说给姨听听,姨给你开解开解,想想辙。”

顺飞子答:“啥呀,不是我,是那玻璃罩里的玩意儿!”

张满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抱着没晾完的衣服就冲过来,门后耳尖的曹青娘早就听了一耳朵,也赶忙过来,不一会儿,又一伙子人聚了起来,张满娘率先发问:“飞儿,快说!”

顺飞子耷拉着的眼皮轻轻抬起看了她一眼,然后悻悻说道:“什么呀!根本不是宝贝,城里的贵老爷重金拍了下来拿去珠宝行找相熟的老板一鉴定,说是,说是……”

张满娘都不敢呼吸了,嘴巴一张一张的恨不得自己来说,一时间竟也忘了发问,倒是曹青娘接了她的口问:“是,是什么呀?”

顺飞子说:“是不值钱的烂料镀过的半颗牙!”

张满娘这回找回了声儿,问道:“牙?怎么是牙呢?莫不是珠宝行的人作假,想以此低价骗走宝贝?”

顺飞子摇摇头,冲着张满娘叹气道:“难道全城的珠宝行都作了假不成?唉,本想着这几天人都来看这东西,能多跑几趟生意,这下全黄了!”

曹青娘笑笑说:“谁曾想张满娘也有这看走眼的时候呢?错把那石头当珍珠!”

张满娘吃瘪,气得心里恨不得与这泼妇争论个不眠不休,最终还是抱了衣服回家去。

小巷又恢复了平静,一伙儿人都散了,只余各家各户烧饭的叮咚声与满巷子的饭菜香气。

乐游园抱着新捉的蛐蛐儿正要回家,一转眼看见隔壁的院子,院门那日被破开后再没关上,门上的禁令纸条也早被风吹得飘摇,只剩一半还虚弱地挂在一边,他突然就想到那个院角的空水池,想到那个半大的洞,于是就走进去,院子还是一样的安静苍凉。他握着那个蛐蛐儿笼子找到那个小洞钻进去,看着一个地方发愣,忽然他就想起来,好像就是在这个位置,他当时捉住了那只蛐蛐儿,拿起它的时候它的身下好像就伏着一个小石块之类的东西,当时急着回家,也没细看,莫不是那天眼镜们带走的就是那个……

他正想着,耳朵里头传来唤他的声音,他仔细一听,是母亲做好了饭唤他回家。

他便着急地就起身,忘了自己还在洞里,头上还有个顶儿,就那么一撞,再往前一杵,只听见他大声地“哎呦”了一下,然后舌头不经意扫过上槽牙,突觉有一个位置一凉,低头一看,那明晃晃地在地上躺着的,正是他的一颗带血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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