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C小调
闪送的快递小哥打我电话，我就知道垮丝了。精心准备的小心思，大清早就出师不利。车还在赖床，快递小哥按不开门铃。
但雀跃的心情怎么会受影响，顺便确认行程安排，车先到占座，我随后就到。
好鸡冻。
好鸡冻。
聊完这句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
卡着秒表认真搬砖，车早早就到了。她取了票，但门没开，我让她原地等我，我火烧火燎赶地铁。
远远的看到A1排了老长老长的队，给车打电话，她在隔壁小店吃面。
成都城市音乐厅
于是，一身晚礼服的我们，挤在成都城市音乐厅旁的新疆西域餐厅，各自吃了一盘新疆炒面。
这很我们，也非常飞来飞去的苍蝇。
人类的记忆会牢记那个意外的下午，并给它附加一些特殊的意义。它会放大那个下午最吸引人的记忆，并忽略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那些在你脸上飞来飞去的苍蝇，赶不上回家的飞船的焦虑，以及得早起才能买到的那个生日礼物。所有你能记住的就只有那幸福的金色光芒。
今天并不是车的生日，也不是我们选定的日子，只是，今天有勃拉姆斯。
在看到周冲的推文之前，我并不认识勃拉姆斯。但看过之后，就变成了情结，一个触碰就无法忽视的开关。
确认过眼神，给车的生日仪式感就变成，带她去听勃拉姆斯。
车准备了深V，我回敬了大露背，仪式感拉满。
差不多五六年没听交响乐了，我记得回家路上夜风中流动的霓虹，记得琴台音乐厅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巨大琴键，记得广场池塘里的睡莲旁边小店里的咖喱焗饭，还记得第一次穿的宝蓝色斗篷和过膝靴，但我不记得听过什么曲目。我对音乐的理解，仅限于旋律，我不需要看简介。
但这次不一样，车说她不要预设，要开盲盒，我也就按捺住了想去看背景资料的冲动，我只知道，C小调是下半场。
C小调第一交响曲，勃拉姆斯送给克拉拉的礼物，我原以为需要备纸巾，我想多了。
车说，我以为会听到如泣如诉。我也是。
但并没有。只有宽广，无边无际的宽广。浑厚，汹涌，磅礴到颤栗，肃穆，以至于鸡皮疙瘩一颗又一颗饱满到鼓胀。
公众号里有一句话，勃拉姆斯没有一秒钟是浪费的。演奏完，指挥谢幕说，抱歉，在这部伟大的作品面前，没有返场。我觉得非常完美，不需要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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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开演前，车问我最喜欢的曲子是哪个。我最喜欢贝多芬的《命运》。高中班主任，语文老师杨克超，每天晚自习之前就给我们放世界名曲，是我的音乐启蒙。其他曲子我都忘光了，但我从此爱上了《命运》。
《命运》是贝多芬真实的命运，《C小调第一交响曲》就是勃拉姆斯真实的人生。在勃拉姆斯的领域，只能跟着他走，在他带领我们一路奔赴高潮的路上，没有一秒钟是浪费的。每每我以为泛滥的情感汹涌到收不住，他收到毫无痕迹，然后又再次奔涌。无数次，我以为到这里可以了结束了，没有，还有下一浪，再来一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浪赶着一浪。直到最后缴械投降，彻底放弃，你来你来你随意，他还要继续千回百转，一波一波推向最后的终章。
只有片刻喘息，无法有片刻游离。爽爆。
作品出版前，勃拉姆斯对出版商说，封面请用《少年维特之烦恼》之维特的装扮，封面只能是一把用手枪对准的头。因为，“请想象一个人将要开枪自杀，对于他，已没有别的出路。”
一部伟大的作品，我听过最好的交响乐，唯一没有的就是如泣如诉。
以下来自豆瓣网友
真正能听懂勃拉姆斯，应该是30岁左右的事。
如果巴赫可以比作列夫.托尔斯泰，那么勃拉姆斯，尤其是C小调第一交响曲，则可以比作契诃夫了。
巴赫，博大精深，早已盖棺定论。贝多芬，堂堂九部交响曲，亦可称之为“伟大”。那么勃拉姆斯的C小调第一交响曲则可称之为“完美”了。
何以这样评价？首先是主题：它可以称为“人生”。
第一乐章开山霹雳的忧郁，彷徨倏然而至，宛如一个站在高耸的、黑暗悬崖上的男子，但别这么早就下结论——什么勃拉姆斯的风格就是这样的云云。因为我们立即会听出那紧逼着的，就是生活本身。好一个现实主义作家！温暖与危机并存。
第二乐章把我们拉回到了幼年时代。我们所有的、纯粹的欢乐就在那里！在我们上学时期，甚至再远一点，我们的小学、幼儿园时期，可是他机锋一转，点出了问题所在：提供保障幼时快乐的，都是金钱呀！寥寥几笔，然后又回到童年的追忆……
第三乐章刚一开始，我仿佛见到了他和他的伙伴们在超级市场购物的画面。这一乐章的主题是“游玩”。尽情地享受生命的美好吧！到处是你度假的胜地，到处是舞蹈，欢乐的海洋。
第四乐章最长，首先是逃遁的鼓点响起。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生活！可是逃，有用吗？我听到了对这种行径的轻声呼唤。于是，转向生活吧！即使它时常令人失落和紧张，和生活打成一片吧！我听到了自嘲并愉悦地，和生活和解了。但是这种和解，是弱势一方向强势一方的投降。其中只有天，才知道的体面究竟在何处……
从前我喜欢贝多芬第四，以后也会如此。但是勃拉姆斯是可以听一辈子的。他的格局，他的均衡，太罕见了。
以上来自豆瓣网友。
我没有听出这么丰富的内涵，但我同意这是勃拉姆斯的人生，我也同意勃拉姆斯是可以听一辈子的。下结论很傻，但我不能不直接下结论以示一个普通人的敬意。
一个伟大的，毫无瑕疵的灵魂，一部因为出现的晚，只能称为第十交响乐的旷世巨作。
当然，伟大的不只是勃拉姆斯，还有克拉拉和舒曼。
在音乐的世界里，没有瑕疵。
散场，从勃拉姆斯的世界回到人间，路上车水马龙，行人三三两两，虚幻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只觉得淡淡的美好，时间可贵，身边的人更要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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