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环游记》——死亡是一扇门,通往另一个世界
少不更事时,我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了《入殓师》,其中很多细节已经忘了,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只记着一句:“死亡是一扇门。”
不知该不该庆幸看这电影看得早。若是今日的我再重看,恐怕会哭得一塌糊涂;而那时不过中学生的我浑浑噩噩,最终只记下里面几句台词和婉转悠扬的大提琴曲——毕竟剩下的对那时的我来说,实在太过平淡了。
也多亏了这句话,在爷爷去世时我拿来一再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死亡是一扇门,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去世的亲人虽然失去了这个世界的生命,但是他们变成了珍贵的回忆,留在活着的人们心里。
好歹是个慰藉。
片中著名意识流场景——《入殓师》主角小林大悟演奏大提琴大概是因为这种想法太一厢情愿太根深蒂固,所以当《头脑特工队》里,冰棒先生为了救Joy而深陷记忆深渊即将消失的时候,我的眼泪唰地就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他们说,果然,美好的记忆终将不可避免地被遗忘。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绝望地想,万一我真的忘了可怎么办呢?
时间这么残酷,那些我们已经彻底失去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于是留下来的人只能揣着为数不多的回忆度日,偶尔触景生情,拿出一个两个咀嚼一番,复又放回怀里,小心兜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了碰了,最终在前行的脚步里尸骨全无。
冰棒先生:“替我带她上月球,好吗?”在漫长的时光里保存记忆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是矗立在风沙中的雕塑,东西南北风吹来吹去,便再也认不出本来的样子,记忆好像脆弱到多回想一次就会被磨损掉一些细节。可是我太怕忘记了,五年前爷爷去世时我没能及时赶到,六年前爷爷患上癌症时我毫不知情,我怕如今我一个得意忘形就会忘记——毕竟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他做的。
于是,看到冰棒先生我会想起他,看到别的小孩子和祖父祖母玩耍我会想起他,看到瓜子我会想起他爱吃的零食,看到排骨我会想起他拿手的好菜,看到新闻会想起他爱看的电视节目……像是强迫症,又像是头脑的本能。
我记得爷爷时常骗着我玩,有一次和我说股票是放在锅里炒的,让我对这种经过加热和翻炒就能赚钱的玩意儿充满了敬畏。
后来我长大到足以识破他信口编的小把戏时他还感慨道:“长大了,骗不了了。”
我还记得他在清晨带我爬山,穿着布鞋背着手走在前面,我蹦蹦跳跳地跟着,采山里带着露水的狗尾巴草和花;他早上一定会看朝闻天下,下午就切去别的台看动物世界和人与自然;他会在我犯错大哭的时候制止父母来安慰我,也会在爸爸凶我的时候百般维;他炒的一手好菜,每次我去爷爷家之前必定会问我想吃什么,然后在第二天摆在我面前。
小学时候我会在爷爷家里和他一起午睡。爷爷是个呼噜声极响的,旁人常常惊叹我个小不点能在他旁边安睡,我那时还颇有一些自得。
后来才从奶奶那里听说,为了不影响我,他每次都是等我睡熟之后,才会放心地入睡。
这都是我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珍宝,独属于我自己,不敢忘也不敢想。
可是那些原本清晰的记忆仿佛沙土捏的,风吹过会抹掉一点,拿出来看时会蹭掉一点,放回去时又会晃掉一点……如此反复,恐怕不用几回那点沙土就要剩不下几粒了。
你看,我连动物世界在中央台的哪个频道播出都忘了。
迟早都会忘的。
就像莱利再也想不起《冰棒之歌》该怎么唱一样。
转头便又是皮克斯的动画,一个看起来像万圣节狂欢派对的《寻梦环游记》。
买票之前一丁点背景知识和剧情介绍都没准备,只是无事可做加上习惯性不能错过迪士尼和皮克斯的每一部动画。
可想而知,当万寿菊长桥架起的时候,我一边为皮克斯的创意而惊奇,一边为对面那个逼真的、完整的亡灵的世界而感到惊喜。
《寻梦环游记》英文电影名《Coco》在人类世界死去的亡灵们在这里仍然过得很好,他们为自己的工作和爱好忙忙碌碌,直到亡灵节这一天,再高高兴兴地沿着万寿菊花瓣回到阳世,探望自己挂念的仍然留在世上的亲人。
如果说《入殓师》给了我最初的劝解,《头脑特工队》让我害怕遗忘,那么《寻梦环游记》让我真的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给了我最温暖的安慰。
“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记得你,你将从亡灵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只要我们没有忘记,逝去的亲人就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日子赶回家里,默默地看看儿孙们过得如何。
而仍然活在世上的人会把他们的故事讲给其他人听,讲给每一个子孙后代听,直到在另一个世界与故去的人们重逢。
“太好了,这样努力地记着所有东西是有用的。”我这样想。
我仍然会艳羡可以和身体健康的祖父祖母玩耍的小孩子,他们无须懂得失去与珍惜。
只是当回忆的开关再度被开启时,我会想起那首《Remember me》,然后不再患得患失。
Remember me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请记得我,尽管我将要远行
Remember me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请记得我,但是别陷入伤感
For even if I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虽然身隔天涯,但你依然在我心里
在《入殓师》里,火葬场的大叔对主角小林大悟说:
“死亡是一扇门,它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通过它进入另一个阶段……我就像一个守门人,对每一个离去的人,我都会对他们说,路上小心,我们后会有期。”
逝去的亲人们,
后会有期。
写在最后:
当停笔很长时间之后重新拿起来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与思考,但是不想因为工作繁忙就放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注册了简书和新的公众号。万万没想到第一篇用这个重点不在电影上的观后感来作为开篇。关于爷爷的文章搁置很久一直没有动笔,这部电影应该也算是一个契机吧。虽然太久没写长文,很多东西觉得没有写出来。而且《寻梦环游记》和《头脑特工队》的中文名真的是值得吐槽一百年的翻译,我真的思考了很久到底用它们的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无论如何,希望所有经历过失去的人都能被这部电影所安慰。
文中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Remember me》的歌词翻译是我自己翻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