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红妆(五)桃红十三仙无觅 不是人间富贵花 (上)
前情回顾:萧玉珩笑着请红妆行于前,红妆淡笑回一礼,而后向前走去。
萧玉珩微笑着看着前面的那道背着手,不断轻拂垂落枝叶的身影,他立在原地,听着风里那半句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如果你很思念一个人,便要说给她听……
(五)桃红十三仙无觅 不是人间富贵花
红妆与萧玉珩先后归队,却在马车旁的一行人中,发现了其中赫然出现一位不曾见过的远方来客。
红妆见那人背影,眸色一深,一旁的姣梨也未言语。
那女子一袭青裳,头戴一粉桃金步摇,手着一把青铜银镶长剑,见红妆前来,垂头犹豫一番后快步上前,红妆并未言语,女子也不言丝分,二人便就这般四目相对地僵持着。
姣梨在一旁见此情状,便走上前,对那青裳女子言道:“瓷靥师姐,红妆师姐在此,你有何事,便尽快告知我们,我们也好帮你解燃眉之急啊!”
青裳女子闻言,先是别过头去,眼里忧愁翻转,而后缓缓言道:“是,是大师姐!”
红妆眼里陡然一惊,姣梨闻言也是一惊:“大师姐!”
瓷靥眼里忍不住的伤痛,“大师姐病入膏肓,想来这几日便要去了,她要我来见你,告知红妆,希望与你见最后一面!”
姣梨疑惑道:“大师姐,大师姐不是……”
红妆掷地有声:“桃沅师姐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瓷靥闻言,神色中有些许震惊,姣梨亦然。
红妆转身,突然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玉面,怔了片刻,凝视着她,似乎是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另一个人,玉面一时愣在原地。
姣梨上前言道:“师姐,起行迫在眉睫,只是这些人……怕是多有不妥!”
红妆闻言,似是陷入沉思,却未表露任何意见。
瓷靥也只低言一句:“桃沅之事,不应与外人相知。”后便走去一旁,仿佛言尽于此。
萧玉珩见她为难,便上前言道:“姑娘若是有要事,尽管安心前去,我等便先行鬼谷山庄,在那处等候姑娘,若是姑娘需要帮忙,我与玉面定当竭力!”
红妆心中泛起波澜,眼前的这个男子如此了解她的内心,又处处为她解围……桃沅之事也的确多有不便,红妆便向萧玉珩行一礼,以表感怀。
萧玉珩也赶忙回礼,她的心事不愿人知,他便不问,他愿意尊重她全部的心意。
玉面此时也上前来,走进红妆,低语道:“红妆姑娘既承诺会与我们会合,可是万万不可失言的!”
红妆微微怔住,随后笑着点头。
林妱在檀香的跟随下微微起身,淡淡问道:“红妆姑娘可有需要林妱帮忙之处?”
红妆眼神掠过她,微微笑道:“家事而已,无需林妱姑娘费心!”语罢便与一行人作别,与姣梨随那青裳女子驾马绝尘而去……
只是那瓷靥临在上马之时深深地望了一眼眼神追随着红妆身影的玉面,却也只是一眼,仅此而已……
红妆,姣梨与瓷靥三人快马加鞭,并未在途中作任何停留休憩,不几日便到达了牡丹城,牡丹城如其名,此时又正值牡丹盛绽的时节,城里一片浓烈欢乐,瓷靥带着红妆二人穿过热闹的集市与人群,到达一处荫蔽的河畔,周边没有人家,略显荒凉,瓷靥发出一声哨声,便出现两位位侍者模样的女子划着一艘小木船前来,红妆姣梨随瓷靥乘船靠边顺窄道而行进,那船经过一浅浅的瀑布,而后便豁然开朗,里面本是一处桃林,植满桃树,别无其他,只是牡丹盛绽之时,桃花尽落,不复先前的芳华。
小船还未停稳,一位小丫头便哭着跑来喊道:“瓷靥姐姐,桃姐姐又痛了!”
瓷靥闻言,便慌慌张张地跑向前去,红妆与姣梨也紧随其后,几人进入一间桃木小屋,榻上的女子用锦帕紧紧遮着唇部,身体因咳而不断地颤动,瓷靥的泪便扑簌簌落下来,她轻轻帮女子顺着背,忍着哭腔道:“师姐可是感觉又痛了!”
女子找到瓷靥的双手,慢慢安抚道:“我无碍,不必为我忧心!”
瓷靥轻轻拿过她手里的锦帕,看着那帕上浸染的鲜血,紧紧握住那帕,眼泪就那般落下,而后放开,到一旁的盥洗盆里仔细清洗,而后轻轻塞入那女子的手中。
女子面色清白,却也难掩绝色,似是感觉到房中有异样,忙问道:“可是红妆在此处!”
红妆一惊,那女子虽眼神分明,却茫然无灵动之气,桃沅盲了!
姣梨早已忍不住泪水,扑了过去,大喊道:“大师姐!”
女子抚着扑在臂前的女子的头发,柔声道:“梨儿也来看我了!”
红妆缓缓走近她,再也忍不住许多的思念与心疼,眼里溢满清泪,颤抖着声音喊道:“桃沅师姐!”
浅笑的女子突然怔住,而后向着声音的方向缓缓伸出双臂,红妆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径直扑入女子臂中。
女子轻轻拥着红妆,感慨道:“还好瓷靥找到了你,我还能在如此这般时日,见你一面!”
红妆言道:“桃沅师姐,再等一等,不久我便可……”
桃沅却及时阻住了她要说的话,“红妆,这几年我在这病榻上,参透了许多从前不曾了解的人事,也算是圆满了,你这多年因我所受的舟车劳顿与那许多的委屈,终是我对不住你!”
红妆摇着头,“桃沅师姐如此说,实在是要我入不忠不义之境,若非师姐当年细心教授,费心照顾,红妆岂能至今日之境!”
桃沅笑起来,“我那时匆匆离开晒月谷,谷中人尽以为我逝去,如今想来,原来也许那时,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姣梨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但也知桃沅此时已至弥留,言道:“斜翦师姐呢,若是斜翦师姐在此,可有良策?”
桃沅一直露着笑意,“我的病,谁也没有法子,纵然如斜翦,也束手无策”,而后唤道瓷靥:“当日我不说分由与冷月断绝师徒之情,又回桃红居陷入争战,若非红妆替我处善,冷月定不会善罢甘休,瓷靥,你与红妆有尚多误会,只是我走以后,你定要对红妆如对我一般,尊重爱护,不可有伤她之意!”
瓷靥握住她的手言道:“师姐,我……,瓷靥但听师姐教诲,定当对红妆师姐尊重爱护,不再有伤她之意,不令师姐失望!”
榻上的女子释然,转而握住红妆的手,红妆了然,桃沅这是将瓷靥托付给了她,便也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桃沅说了这许多的话,很是疲累,又咳了好几次,每次咳血,瓷靥便将那锦帕洗净,重新交回到她手中。
桃沅接过,强撑起精神,对着红妆言道:“前几日瓷靥说林里的桃花开得甚好,你带我出去看看吧,看不见,闻闻花香也是好的!闻闻那桃香,这身体哪!也就不那么困着了!”
红妆看了看瓷靥,瓷靥并未言语,只是低着头,“师姐,我……”。
桃沅却打断瓷靥要说的话,“红妆,扶我出去!”
红妆知晓瓷靥为桃沅心里愉悦而谎称桃花开得正好,她轻拍瓷靥表示了然,又让姣梨在此帮忙,自己便扶着桃沅,慢慢走入那桃林。
好在落英缤纷,香味反而更加浓郁,桃沅叹道:“红妆,你可觉得我衰老去了!”
红妆言道:“师姐还如从前一般,并未有丝毫变化。”
桃沅笑道:“我的眼睛虽然坏了,心却明净了许多,我与十二共生于桃红居仙境,世世代代拥有不老的容颜,一生都背负使命,却从来没有真正做过我自己,那时我一心痴爱艾芜,世人都笑我痴傻,我却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快乐,纵然知道他有所居心,我也愿赴汤蹈火这一次,现在我这样,果然如他们所言,输得彻底!”
红妆眼底带着心疼,“师姐……”
桃沅:“红妆,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从前我怨过,恨过,可如今我想告诉你,仇恨只是一时的快意,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落,也许放下,也不失于一种解脱!”
红妆闻言,并未言语,而是沉思,桃沅突然剧烈地咳起来,红妆赶忙扶她在一棵桃树旁坐下,问道:“师姐,你可还好?”
桃沅摆摆手,问道:“红妆,外面的牡丹想来是开得极盛了罢!”
红妆怔愣片刻,“师姐!”
桃沅笑道:“我生在桃红居,对桃花的习性最为熟悉,就算不知现在是何时日,闻此花香,我便知晓一二!”
红妆笑道:“任凭如何也瞒不过桃沅师姐!”
桃沅笑着,悄悄将伸手摸到的一枝桃花掩在尘土里,她在红妆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而后微微推开红妆的手,她就这样感受着阳光的沐浴,想起那时在桃红居,在晒月谷,与艾芜一起的那些日子,她想起那时所有人叫她们姐妹桃红十三仙,那些笑过春风的桃花,终究是败了……
红妆就那样看着桃沅在她面前倒下,再没了气息,来送食点的姣梨刚好见此情境,大喊了一声:“大师姐!”手里的托盘摔得清脆,红妆掩面恸哭,她那一声师姐,从今往后,便再也无处唤了。
不远处的桃树后面,一位青裳女子无声地流泪,她在此处许久,眼睛盯着桃沅手里那浸满血的锦帕,那树上的桃花刚刚好垂落,就落在那锦帕上,染得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