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碎片——那些与复读有关的岁月

青春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电影。

1

打电话给李玉说：“我又胃疼了。”

“还喝那么多酒吗？”她问。

“嗯。”

“戒了吧，我说。”

“怎么？又来管我。我已经听了你的话把烟戒了，我的酒啊，要我媳妇让我戒我才会戒，呵呵……”可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开始后悔不该开这个玩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她的声音才传过来，“如果我结婚了，你来不来？”

我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当时的心情，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虽然，我也想过这一天，但我却做不到装作大度一点给她我的祝福，我永远学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她又说了许多，我却无法用大脑准确分析那些话的准确含义，耳边只有“我结婚了”在不停的回响、萦绕，仿佛被谁按了重复键似的。她又说了很多，我却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直到电话那头被挂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在冬日的街头，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我甩掉电话听筒，拖着脚步走出了电话亭。

2

这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我却感觉这个世界和我格格不入。风从阴冷的胡同摸着墙角吹过来，不知趣的亲吻我裸露的小腿，但我却甩不掉它，只好厌恶的踢着路上的石子。我想起了过去和李玉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誓言在现实面前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想着过去她对我的种种的好，我开始痛恨起周围的一切。

昏黄的路灯下，一对情侣正在旁若无人的亲吻。他们不知疲倦的在那儿反反复复的吻着，这让我联想到狗啃骨头的样子。我真惊讶于人类对爱情竟倾注了那么多的热情，就像狗对骨头一样衷情。可是，当狗发现骨头虽有肉味，可以解馋，却不能填饱肚子时，也会厌倦，也会弃之而去。可人类呢？从直立行走到现在，人类吻了几千年却丝毫不感到厌倦，反而更加钟情于这个游戏。

那对情侣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都两分多钟了，我真害怕其中一个人会窒息，但那女生一句略带炫耀口吻的“神经病啊！”打消了我所有的疑虑，说完她还不忘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挽着那个男人走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密的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那个女的还把屁股扭的过分，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长了屁股似的。

“去喝酒吧！”我对自己说。这样的心情，不喝酒似乎就无法收场。

3

我拐了两个街区来到“忘忧草”酒吧，要了大杯的扎啤就闷头闷脑狠狠地喝起来。

可今天却怎么也喝不醉，连灌了三大杯，头脑还是异常的清醒，过去的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回放，只好赌气似的继续大口大口喝着啤酒。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老板带着一贯的假笑蹭过来，想跟过去一样和我搭腔，但看到我的写满“别理我”的目光，又讪讪的把头缩了回去。她今晚的妆上的实在有点过头，结合她染成红色的爆炸式发型，在酒吧时明时暗的灯光照射下，活像一只非洲的火鸡。

看着她，我突然恶心的想吐。于是跑到外边吐了个昏天暗地，差点连胃都吐出来了。吐完了一大堆，胃被酒精烧的难受，我摸着墙角无力的慢慢的滑下来，倚着墙角我终于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我边哭边想：这么多酒都吐了，得浪费多少钱啊！想着燕子要在饭店洗多少盘子才能换来这些钱，我开始不管不顾的号啕大哭起来。

哭累了，被冷风一吹，头脑却又变得清醒了。“我就不信喝不醉”，我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回到酒吧重新往胃里灌啤酒。

就当我醉眼朦胧的时候，我模糊的看到燕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她径直的走到我身边，推掉我手里的酒杯，在我倒下之前，牵住了我的手，把我带出了酒吧。

4

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踉踉跄跄的跟在燕子后面。我低头不语，在夜风的吹拂下，只穿着单薄衬衫的我不禁簌簌发抖。燕子发丝的香味断断续续的飘来，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抚摸一下她柔软的头发，让她抱抱我，但又马上在心底骂自己可耻。

走了好久一段路，燕子终于停下来了，将手放在身后，我赶紧追上去，将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心。燕子握住我的手，我阔步走到与她平行，顺势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手牵着我走。

燕子的手大而温暖，可以完完整整的包住我的手。从小时候起，每次我犯了错，她都会以沉默这种方式当作对我的惩罚，但每次只要燕子将手放在身后，我就知道她原谅我了。在燕子面前，我就像个孩子。

燕子曾对我说过，“其实你是个好孩子，你只是想通过放纵自己来隐藏内心的悲伤，来掩饰想要获得关心的内心”。听了这句话，我才相信会有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理解你，那一刻，我只是无声的落泪，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燕子好。

我们默默的走着，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在这黑暗的夜空中被无限放大，但两人却都沉默不语，谁都不想去打破这份宁静。

5

顺着运河，我们走了好久。

“燕子，你为什么是我姐呢？”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这辈子就注定是你姐了，不然，你还要我是什么？”

我一时无话可说了。

身体内残余的酒精开始发作起来，我开始恹恹欲睡。

我说：“燕子，你抱着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行啊”她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这个样子了，好不好？”

我无力的点点头，她于是坐到路边的草地上，将我搂在怀中，我顺势躺了下去。

在大脑还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时，我央求她“我不睡醒你可以走的啊！”

“你就放心睡觉吧。”她搔了搔我的头发。

在久违了的燕子的气息中，我终于在她的怀里安稳的睡着了，好久以来我第一次睡的这么舒心。

6

M来找我了，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那时，我正站在七楼的阳台上看天空中一只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鸟，思考它与风作对干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我突然感觉生命既可笑又悲哀。

忽然，我看到地面上M的身影，但就在我看到她的那一霎那，她却转身走了。等我从楼上跑下来，她已经走了好远。

我在后面拼了命的追，我跌了一跤又一跤，手上和胳膊上全擦伤了，却怎么也追不上她。我大声的喊“Ｍ，你等等我”，可Ｍ却连脸都不转。我知道我不能停，我一旦停下来她又会像上次一样离开好久。

可是我与M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大，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前面的路越变越窄了，可Ｍ却越走越快，终于，我跌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我只能拼了命的喊“Ｍ，你等等我”，可她却越走越远。

我抬起头，发现Ｍ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依旧是那件碎花蓝棉袄，她的肩上落满了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耀眼，但却并不融化。路上全是磕磕绊绊的石头，M却没有穿鞋，脚上全是血。

我只能继续大喊“M，你等等我”，直到把自己都喊醒了，我才发现这只是个梦。

7

早晨耀眼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宿醉未醒的头也开始一隐隐的疼起来，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郊外农田间一条小路边。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用发胀的大脑努力的回想昨晚发生过的一切，终于模模糊糊的记起是和燕子一起来到了这里，她明明答应我我不醒她不走的啊，可四周却没有了燕子的身影。

我努力的想去记起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大脑却混沌不清，越想头越疼，于是索性不想。

我爬起来，到旁边的小河里捧了一把水洗了把脸，开始起身往学校走。到了学校跟班主任请了个病假，然后在他答应之前迈出了办公室，推开门的时候，我瞥到班主任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随它去吧！我想。于是回到冷清的宿舍继续睡觉。

下午三点多，我终于睡醒了，起身洗了个澡，光了胡子，然后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和现在的那些不确定的人和事统统都不愿意再去想了。因为无论如何生活都得继续，不管你愿不愿意。

十年前，也就是2006年，那时我在邳州东方中学复读。这篇文字是趴在租的宿舍里的床上写完的。

十年后再看，文笔晦涩、拙劣，但内容却是那段青春的最好注脚。从泛黄的草稿誊抄成电子版，算是对复读岁月的回忆，也是对一些人和事的缅怀。

毕竟，M离开已经12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