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 | 第6章 孤身赴约
姜穆云信步走进锁绣阁，刚迈过门槛，身后的大门就重重的关上了。只听得耳边像是有丝线飞速穿梭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什么，但自幼习武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周身的力量被封锁起来，就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蚕。
姜穆云不敢妄动，只能警惕着静观其变。当周围的异响都消失的时候，却见一位身量未足的白衣少年从帷幕后面缓缓走出，仪态优雅从容。
“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乱真坊段墨生，这厢有礼了～”
姜穆云强压着怒火，冷冷道：“段公子方才布下这重重机关，是什么意思？姜某一腔诚意千里来访，公子的做法，怕是不符合待客之道吧。”
“小侯爷误会了，锁绣阁中的机关并非针对您一人，任何帮派之外的人进入，都会触动机关。侯爷不必担心，这千丝阵的玄机是以柔克刚，只要不动蛮力，对身体绝不会有半分伤害。乱真坊的门人多为手无寸铁的柔弱之士，想要立足于江湖，必须要有自保之计，还请侯爷体谅海涵。”
墨生满是笑意望向姜穆云，一脸无辜。
“若是如此，倒也无妨，既然来到公子的地界，姜某理应客随主便。”姜穆云稍稍放松了表情。
两人保持默契，第一轮交锋到此为止，谁也没提那张坑爹的请帖。
“小生听说，小侯爷此行是为了打探一位姑娘的消息，果真是英雄自古多情～敢问姑娘姓甚名谁，何等容貌，能令侯爷如此倾心？”墨生的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略带稚嫩的声音里，竟还有一丝天真之气。
姜穆云满脸黑线。
这乱真坊到底什么来头，感觉如此诡异。瞧那骆羽的态度，眼前这位少年应该就是门派之主了，可他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和成熟稳重更是完全不搭边。说难听些，就是个不靠谱的货。自己当真要指望他来寻找念棠？
虽然心里犯着嘀咕，但人都来了，这场戏怎么也得演完。再说，不试一下，怎会知道一定就不行呢？
于是，他陪笑着回道：“公子说笑了，姜某想要寻找的这位姑娘，虽称不上倾国之姿，对本人而言却是万分重要，所以，还请公子出手相助，您想要的酬劳，但说无妨。”
“侯爷此言差矣，小生愿与侯爷相识，并非为了任何形式的酬劳，只因仰慕您在洛城时的神勇风采。至于您要找的人，在下定将倾尽全力，绝不会让您失望。”
墨生此言，并没有让姜穆云感到惊喜，准确说，是惊吓无疑了。这乱真坊显然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那么当初骆羽在西泠桥畔的搭话也就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本以为掉到了大鱼，却不想，自己才是上钩的那一个。面前这位看似幼稚无害的小小少年，万不可小觑。
此刻，姜穆云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凭乱真坊的手段，找到念棠应该大有希望。忧的是，他们如此用心良苦引自己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这江南第一门派和洛城之间，又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墨生见姜穆云沉默了半响，便凑上前去，微笑着追问道：“侯爷…莫非还有什么疑虑？哦，对，小生还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最好，您将她的情况交代清楚，这样有助于我们尽快把人找到。”
好吧……找到念棠的下落要紧，其他的都可以日后再谈，别误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想到这里，姜穆云不再迟疑，“她姓陆，名念棠，母女二人在南渡时与大队人马走散，失散的时间和地点，大约就在渡江之际……”
墨生顿时神色一凛，这回轮到他被惊吓了……他要找的人，竟然是小棠？小棠是他的心上人？那么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不能慌。一切还没有搞清楚，不能先乱了方寸。
墨生定了定神，重新勾起嘴角，摆出八卦的姿态：“所以，侯爷要找的是母女二人，那姑娘名叫陆念棠……请恕在下多言，敢问侯爷要找的，是陆姑娘，还是陆夫人？”
姜穆云大窘，连连解释道：“不不，陆姑娘尚未出阁，与姜某也未曾定亲，切莫胡乱猜测坏了姑娘家的清名……”
“哦？竟然是这样？嘻嘻，那陆姑娘一定是与侯爷两情相悦吧，不然侯爷为何如此焦急？”
“这……”向来不太会撒谎的姜穆云，面对这种问题毫无招架之力，面色已然尴尬泛红。“段公子问这些，应该与寻人没有什么关系吧……”嗯，他选择了生硬的避开话题。
墨生见此情形，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呵，看样子，八成是个单相思的痴汉，倒也是难为他如此用心了。
“哈哈，侯爷莫怪，是小生多嘴。您放心，只要陆姑娘尚在江南，就算掘地三尺，段某也会把人给找出来，毫发无损带到你面前。侯爷就安心回去等消息吧！人找到了，自会立即告知府上。”墨生心情莫名大好，话语中也带了几分轻快爽朗。
“可是……”姜穆云其实更想知道，他还要等多久，还能做些什么。但眼下这段公子已无意交谈更多，言语中带着送客的意思，既是有求于人，还是保持尊重吧。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被姜穆云生生咽了回去。
“那此事便拜托公子，若日后有事需要姜某相助，万死不辞！”
“侯爷言重了。若不嫌弃，墨生愿与侯爷兄弟相称，尊侯爷为兄长。”墨生突然正经起来。
姜穆云定定的看着墨生，感觉这孩子不像在开玩笑，瞬间便也豪情大作，朗声应下——
“那还叫什么侯爷，以后你我便如兄弟，还不改口！”
“姜兄所言极是，小弟墨生记下了～”这一次，少年的笑容倒是很灿烂。
姜穆云愈发看不透这个带着几分顽皮的孩子，他看起来率真无邪，却又深不可测。虽然无法断定什么，但是，墨生身上一定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比他预想的更惊人。
带着满腹狐疑，姜穆云牵着战马准备离开之前，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出了最令他忐忑的问题：“墨生，为兄心中还有一问，可否坦诚相告？”
“姜兄但说无妨。”
“乱真坊是什么背景，为兄不会好奇打探，但，既然你早已知晓我在洛城的旧事，又派骆羽引我至此，却是为何缘故？”
“姜兄果然聪敏，瞒不过你的眼睛……具体缘由嘛，或许姜兄可以待回府之后问问令尊，可还记得赫兰墨。对了，代我向令尊大人问好。”
“墨生今日只能言尽于此，更多的疑问，来日方长。告辞，恕不远送了！”
说完，少年微微一笑，翩然转身走入锁绣阁，消失在层层帷帐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当然，墨生的理由，只说了一半，甚至还不到一半。
搭讪姜穆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正是为了此刻在绣庄里愉快收钱的棠掌柜。
那姜家既是洛城守护使，洛城百姓南迁的队伍也是姜家将士负责护送的，找到他，自然可以探知更多关于念棠的身世。不料今日，突然得知姜穆云想要找的人正是念棠，一时间令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开口。
也罢，念棠就在吴县，至少不必费心寻人了。其他的事情，就缓几日再说吧。此时的墨生，迫切需要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平复自己慌乱的情绪，也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