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青年的故事

我是扒手

2019-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3c48b75729b2

曹老师是我人生中的贵人,很感激他能在我最无助的年纪里及早出现,虽然当时我贫困,无知,懵懂甚至饥饿,但是他的出现似乎挑动了我的人生之轮。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就在悄无声息的变大,变高,变广。

曹老师也是我人生中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当他告诉我他无父无母时,我甚至怀疑过他是否是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的存在。虽然我如此将曹老师夸大成一个传奇,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他已是一个油腻中年男。

认识他十二年,见证着他的啤酒肚渐显,脸盘变大,面部浮肿,连他最好看的手,那双我曾为之心动的双手,也不再骨节分明,又细又长又白,不过曹老师二十六岁时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我十岁时正想着将他作为我的楷模,要有他这样一双手,还要梳他这样的发型,要像他一样有一副眼镜,有时戴,有时不戴。

不过曹老师成为这样也是情有可原,他正做着跟大多数人做的一样的事,也要变成跟大多数人一样的人。而我要直言不讳的讲,二十六岁之前,他是个扒手。

如果二十六岁之后他依旧做这份工作,那他与大多数人会是不一样,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手还是又细又长又白,另外,他的双腿必须强健,他的双臂必须敏捷。他的眼神会更加坚定,让你相信他是个正义之人,他的表情也会僵硬,让你知道他是个严肃的人,一个正义又严肃的人,谁会相信他会不问自取拿走谁的东西,他会成为一个看起来沧桑的中年男人。

但一个中年油腻男跟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喝醉了有什么不一样,曹老师喝醉了会摇摇晃晃走在马路上一路呕吐,会抱着灯柱歇斯底里的大哭,会像喝醉的女人一样对着出租车司机絮絮叨叨,说到尽兴处一口呕在车后座上,没有什么不一样,无论曹老师成为一个油腻中年男还是一个沧桑的男人,醉酒后的行为都一样,因为曹老师无法言说的哭诉,使他无论走哪条路都一样。

曹老师最初给我期望,他对我诉说他做扒手的往事,或是夸耀,或是惭愧,与我都是无关的,我更加憧憬的是去看看他说的火车,一啸而过的时候能带走一片草野。我问曹老师那里是怎样的,曹老师问我那里是哪里,我说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曹老师认为我说的十分有哲理,摸摸我杂发丛生的脑袋说我是个可造之材。

我现在在北京上大学,曹老师也现居北京,他无父无母,到现在还未婚,他开了一家水产店,很感谢他的资助使我能同别人一样一天不落的接受完整的教育。我现在做了很多份兼职,除了要积攒我的生活费之外,还要承担我妹的生活费,我与我的舍友们还不相熟,大部分时间他们是见不到我的,我在教室上课的时候,他们在外逃课,我在外兼职的时候,他们在谈情说爱,不过还要感谢他们将我当做一个透明人,而不是一个古怪的人孤立我。他们有时会在宿舍里只剩我一人,而我正在呼呼大睡时带他们的女友进来,有一次我还没开始打呼噜,说明我还没有睡熟,正处在似梦半醒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招摇着传进我的耳朵,我想我要赶紧睡。

小西是第一次带女友回来,我几乎见过舍友的所有女友,无论是前任还是现任,我听见小西的女友破口而出:“我*,有人”。但小西平静道:“哪儿呢?哪儿有人”,听到小西这样说我就可以放心睡觉了,如果小西介意的话,我很担心小西会把我揪起来扯着我的领子说“你丫滚蛋。”如果发生这样的事的话,我是不会妥协的,我死都不会放弃我的床的,如果他要揍我的话,揍就揍吧,反正我是起不来了。

周末下午的时候,曹老师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去做伴郎,我说我还要去发传单,但他说有红包可拿,我就放弃了我的兼职工作。我问曹老师为谁做伴郎,曹老师说是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老朋友,我倒是好奇曹老师的老友,毕竟曹老师独身多年,也只有我担心他的婚姻大事,并且承诺过他一日不娶,我便一日不娶,但曹老师让我别瞎操心。

尽管时间一过就是十几年,从前那个懵懵懂懂就已经知道了曹老师心有所属的我,到现在的我想曹老师依然无法释怀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恋,有时候,曹老师在我眼里就像一个流浪江湖的独行侠,日里夜里不知何处是归乡,若你问他要去哪儿,他会说:“有一个地方呀,我是要去的呀。”

我很爱曹老师,曹老师对我来说是一直对我负责的亲人。我跟曹老师有相同意味的命运,曹老师从小就无父无母,而我的父母在我八岁时就失踪了,他们放弃了我跟我妹,同时两个人,我该说什么呢?狼狈为奸吗?等我长大后,我也没有想过去找他们,经过多年的反复伤感与琢磨,我想我不去找他们是对彼此成全的一种方式。无论怎么样,我的父母下落不明,我跟妹妹相依为命,曹老师是我还有我妹的依靠,现在我们彼此安稳,我等着大学毕业寻得一份安稳的工作,我妹等着高考一展实力考上大学,曹老师等着有个人来与他结婚。只要这些等待能够一一实现,我不会再去祈求额外的馈赠了。

我跟曹老师上了车,他递给我一身与他同款但尺寸不同的西服,我急匆匆的换上,曹老师开车有点慢,不过我穿上这身西服后,觉得这个车速很合适,我有一种错觉,使我跟大多数人一样不愁吃喝,无需奔波。

因为这个车速,我们到礼堂时,婚礼已经进行了一半,新郎新娘正准备接吻,我跟曹老师走过那一条长廊时,来宾都屏住了呼吸,好像期待着我俩能做些什么,不过抢亲这一戏码尽管令人咋舌,但我俩今天来可不是做这个的,我们乖乖的站到了新郎旁边,来宾们都在不易察觉的失望中放下心,看新郎新娘浓情蜜意的亲吻。婚礼结束后所有人都熙熙攘攘的散去了,竟然没有喜宴,我想来宾们肯定很希望我俩能做抢亲这件事,说不定他们就能另辟阵地把礼金捞回本了。

等所有人都走净后,新郎新娘脸上堆满了幸福的微笑来到我俩面前,曹老师心里肯定在想,操,耍我呢!实际上伴郎在这场婚礼上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如果我俩早点来的话,说不定还能递个戒指。

新郎面带讥笑,目含深情的与曹老师相互望着,新娘依偎在新郎身上露出理所应当的欣慰笑容,说:“好久不见”。曹老师由衷的点点头,在我看来,这个场面的氛围就像志同道合的生死之交再度相逢,说到道合,一个念头蓦然在我脑海中升起,我用看透一切的阴鸷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来回游走,我下意识的把手插进两个裤兜里,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多此一举,我的裤兜里空空荡荡,也觉得自己像君子般坦荡荡。

曹老师先开口说:“婚宴也没设,多年过去连款待人的兴致都没有了?”新郎说:“讨好人的兴致又怎会没有呢,况且现在梦晴连孩子都有了,无所谓我怎样的生活,但新的希望我自然会让它长明不灭的。其实,不瞒你说,散去的人都是我请的临时演员,五十一个小时。你不要笑,最开始要七十呢。”曹老师看向新娘立马微躬着腰抻着胳膊说:“怀孕了,快,坐下说。”新娘羞怯低头一笑说:“大惊小怪。”因为婚纱的繁琐,怀孕的新娘最终也没坐下,我们一起站着听新娘煽情的自述:“其实,我一直都觉得翔子(新郎)都是因为我才进去的,我一生遇见两个男人,一个是曹哥你,就跟我亲哥一样,另一个就是翔子了,当你们两个都进去后,我的生活就无法进行下去了,我第一次摆出内省这种矫情架势,我就想啊,我太亏待自己了,你们不要笑,我一个小偷还会亏欠自己吗?我一直都在拿别人的东西,要欠也是欠别人的,但后来一想,我是个女人呀,仿佛停滞不前的一切都有了一个突破口,多么可怜,一个女人做起了小偷,偷得不是男人的心,十指阳春,却做了最愚蠢的事,想通以后,我就告诫自己,我要活的容易点儿。”

新娘这番自述似无意开脱自己的罪责,我对此下的结论,这是一个狡猾的女人,我无法理解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放松,我面前的这位新娘,她曾是一个小偷,万幸之下,在被捉获之前,两个男人的运气不济之后,恍然大悟自己的可怜。那么这种自怜竟抵得上无法抹除的罪责。

曹老师无意再听下去,新郎的眼中恍惚着心酸的泪水,而我提议晚餐将至,不如去下馆子。曹老师跟新郎更加倾心与酒吧,我想这更好,新娘有孕便无法同去了。

我跟两位中年无望男子,各穿着西服,皮鞋锃锃亮,在吧台上喝了一杯接一杯的酒,曹老师一沾酒,就像草原上奔跃的雄马,春光无限,无处施展过剩的精力,套上马嚼子,两个壮汉也拉不住。我很少来这种地方,依我的偏见,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搔首弄姿,小块肌肤的碰触,我看到擦出无名的火花。我们仨自成一派,真正做到了文明饮酒,酒下肚后,所有世俗的不值一提的困扰接踵而至,就像现在我与两个中年男人把不知名的自责与怒火压制在胸口,生活为何如此艰难,一旦如此自叹,我就是醉了,我与那个可怜的新娘有何不同,曹老师开始向我絮絮叨叨他的往事,这是他喝醉了常有的事,而新郎也同曹老师一样,我受到双面夹击的困境。

我停止咒骂不如意的生活,在他们说的有的没的中挑拣着听,在我无法留心的间隙,我在那些摇晃的脑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想要浓妆遮住青涩的模样是很难为的,她就是我妹。

2000 年的夏天,曹老师的职业收获井喷式的增加,迎来了事业与生活上的春天,所谓春天,工作上得心应手,每月收入可观,除去现金之外,曹老师开始歹心于手机,金银首饰,整个钱包,凡能直接或间接换的人民币的东西,他都不问自取,而在生活上曹老师过得同之前并无差别,这表明曹老师是要金盆洗手了。因为曹老师是一人干的,放弃与否并不会受到威胁,我听说,如果一旦入伙,想要出来的可没有几个,为此断手断脚的也有,这应该是最大的幸运了。不过曹老师独行江湖不但要提防警察的注意还要与小偷团伙周旋,正面交锋是愚蠢的,团伙作案往往具有称霸色彩,带有激化情感,曹老师若是遇上这么一些同僚,要么是识相逃避,要么是甘作猎物被偷,这是曹老师这么多年以来能够平安度日的首要准则。

2012 年的今天,曹老师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日日惶恐。2012 年的今天,我也永远可以不再忍受饥饿,最大的幸处是我悄悄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在谁也不明了的情况下。将我的阴暗一面隐藏起来,并非我本意,如果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向熟悉的或陌生的人兜售自己的痛苦,那么一定出于某种目的,所谓的非正常的我正是坚定着这样一个想法,我的痛苦,我自己消化。被抛弃的难过,受重压淫威还苦苦支撑的我,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过去跟现在同样不幸,不过,未来,即现在的我是如何收拾掉自己的厌世情绪的我也无法参透。

我看着我妹像个妖精一样,比谁都虚假,比谁都令人恶心,我冲到翻腾的人群中一把将我傻笑的妹妹拉出来,我站在吧台前,大声吼她:“你才高三!你都高三了!”我妹抗拒的神情一下子柔弱起来,谁会想到当初那个与我相依为命的脏脏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赶上了都市女孩的潮流。而且看她今天的表现是出没此地许多次了。我渐渐的冷静下来用责怪的眼神瞪着她,听她向我解释,她说:“哥,哥,我想我该敞开了跟你说,高考这个坎我无法越过去,也打算放弃尝试,我决定从业,我真的不想再上学了,从现在开始,哥,你不用再给我钱了。”听她说这么些混账话,我是真的很生气,我苦笑着说:“好,那你把之前的钱也还给我。”我妹似乎十分不解:“哥,你不能这样,我现在是困难时期。”看到她这样没心没肺,我该怎样跟她讲道理,我仰天一声叹,满目心酸泪,罢了罢了,明天再说吧。

曹老师这边喝酒的热情及诉苦的衷情依旧高涨。2000 年夏天,曹老师出工前特地翻了黄历,认为今天是一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他在站牌下赶上了上班大军,与他们推搡着上了车,曹老师使自己尽量站在一个中间位置,汽车启动时,他开始不经意打量四周,十分满意车里的氛围,所有人都像煮熟的青蛙一样昏昏欲睡,而且每个人的距离都是适合的,他可以保证不去惊动任何一个人,他的狩猎目标是后面吃力的握着扶手的一个青年女子,这个青年女子呆呆地望着窗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他似乎顺理成章的挪过去,贪婪的靠近女子身上的挎包,他同这个女子的表情无异,一看都是在想自己的事情。曹老师的手蠢蠢欲动,夹在两人中间的包,明目张胆的张着大口,这简直是天赐的猎物,曹老师只需像平常那样将他做了无数次的动作再做一遍,将钱包收入囊中就好,只是在曹老师刚刚将四根手指伸入时,一个穿着青色凉褂,剃着毛寸,抖着宽大裤子的男人忽然像看透一切似的盯着他,曹老师意识到危险,他把半个手掌抽出,若无其事心中波澜的靠近车门,那个男人也紧随其后,他好像在等待时机要零失误准确的擒住曹老师。

车速慢慢的减下来,曹老师的小腿肌肉已经绷紧,好像在等待一场田径比赛的号枪响声,门一开,曹老师一歪肩膀,迅速跳车躲过那个男人企图伸出的胳膊,曹老师在林荫大道上逃命,追他的不仅只有那个男人,而是有四五个男人挥舞着拳头,呐喊着狠话让曹老师识相停下。

如果曹老师不逃进巷子里的话,说不定今天能逃过一劫,不过曹老师还是自作聪明的饶进了巷子里,并且绕不出来了,敌人有四五个,轻易的将曹老师堵在巷子里是非常容易实施的,所以,曹老师被那个寸头男人摁在了墙上。正是因为曹老师的这个疏漏,翔哥的命运才与曹老师交织在一起,说到翔哥不得不提他从前是个富人,不知现在还是不是,因为翔哥的不被认可的婚姻,他跟家人的关系是否明朗谁都不清楚。

就在曹老师的头被摁在墙上时,翔哥正坐在车里与翔母撒娇哭诉,哭诉为何事,为了不得不去山村支教一事。令翔父愁闷的是,翔哥大学毕业三年还要完全仰仗家里,若是翔哥能够发扬家族企业的话,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翔哥不地道的就是啃老了。如果翔哥要啃一生的老的话,那么翔哥家里的财富就要失去一半,翔父想到这里心脏就有点受不了了,还有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翔哥的孩子要是再像翔哥一样的话,那么只可能间接祸害翔父自己,那财富就得再失去一半,想到这,翔父就浑身战栗,于是就给翔哥报了名送去偏远山区感受人间疾苦,用翔父对翔哥说的:“你,去锻炼,锻炼”

但翔哥心中悲苦,万分不情愿,奈何一个屁也不敢放,只能同翔母互相安慰,最终被送进了去山区的大巴车里。

此时,把曹老师摁在墙上的这个男人恶狠狠的说:“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车,老子的“羊儿”老子的手榴弹,你丫要还想上车找光阴,给你丫两个选择,一入伙,二断你两根指头”曹老师听了这话,头更是深深的抵在墙上,陷入思考说“给我十分钟。”别看曹老师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浑身松软,但是曹老师是真的在认真的思考,原本曹老师是想过了这个夏季就金盆洗手的,天不遂人愿,难道要干一辈子这样的勾当吗?一入伙的话猴年马月都出不来,断两根手指貌似更加恰当,反正曹老师可以当天就结束扒手生涯,但断两根手指得多疼啊!这时,一阵咿呀咿呀的自行车声传进曹老师的耳朵,心想这下得救了,但那自行车上的是一老大爷大爷经过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过去了,这大爷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咿呀咿呀的自行车声中哼着小曲飘走了,那个男人又说:“还剩三分钟。”并且拿出小刀抵在曹老师右手的食指跟中指上,三分钟的时间里,曹老师想着入伙吧,要不入伙吧,但曹老师的两根手指就像罪人一样等待着惩戒。男人开始倒数十个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跑”当他数到三时,一个同伙的小伙子焦急的大喊:板子,板子。曹老师跟这四五个人忽然做鸟兽散状,四散逃跑。

翔哥这时正坐在大巴车里,车里已经有了四五个人,除了旁边这个把头歪在窗子上睡觉的女人,其他那三四个人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翔哥眼底充满了悲悯的心酸泪,去支教就等于是将他送去了修罗战场,最后他的性命是保不住的,恐惧的念头啮咬支使着翔哥去寻找活路,最后翔哥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弃车逃走,曹老师与翔哥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是因为曹老师逃到了这辆大巴车上,同样,曹老师蹿进去坐在翔哥的位子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喘着粗气环顾车内,当他看到一束阳光打在歪头睡觉的那个女人(林老师)脸上时,曹老师就决定不下车了,曹老师的恋情的开始是如此浪漫,也许每个人的恋爱都由一束光引起,他等待着这辆车开动,让他没有机会下车。而此时的我饥肠辘辘的想该放弃即将开始的学习生涯,与我的父父辈辈一样谋划生计,离不开土地,把希望留给下一代,让他们从大山里走出去。

我跟我妹已经不再见到我的父母,原本两年前我就该去学校的,不过一直拖到了现在。曹老师看着那个女人醒来,咧开早已准备好的笑容,林老师仅仅是微笑示意一下,又换了一个姿势入睡,曹老师只是感叹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缺觉,从他心底里涌现出的美好预料,让他不得不尝鲜前所未有的幸福。幸福或许只是一刻感受,但现在在曹老师看来他将会拥有一长段幸福时光,对曹老师这样没有任何感情关系羁绊的人来说,烦恼的消亡,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曹老师来到这里借着翔哥的名义与校长周旋,与林老师谈情说爱,与我们这些学生打心底里处在了一块儿。林老师美丽善良又大方,女生们希望将来长成她这样,男生们希望他们将来的媳妇长成她这样,而曹老师赢得林老师的芳心是让她相信了曹老师是个好人,那么曹老师是个好人吗?从以往他的经历来看,曹老师够不上是一个好人,我要是来评判的话,我会说曹老师虽然是个扒手,但其实他是个好人,原因很简单,他没有偷过我,而且他还支援了我。

曹老师刚来的时候被校长安排住在了我家,当时家中只有我妹,还有一只老母鸡,特此说明,母鸡可以下蛋,标准的一天一个。曹老师来我家的时候是天最黑的时候,他摸黑进屋碰到了许多瓶瓶罐罐,我尽力牵引着他碰到床。曹老师能够在天黑的时候上床睡觉是幸运的,凭着看不着,摸不清他能够欣然入睡。第二天他醒来时,他会发现自己一夜都睡在破布烂絮堆叠起的跟他一样尺寸的一方天地上,但这并没有令曹老师受惊,他在我的院子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正把鸡蛋沿碗沿打在碗里,在倒上一碗清水煮。曹老师扒着门口问我:“你爸妈呢”我只是沉默了一下,曹老师就懂我了,他问我去不去上学,我还没有回应,曹老师遥遥的看见林老师就追上去了,临前还告诉我一定得来。我喝上半碗鸡蛋汤,又督促着我妹喝上另半碗,纠结着是否要到学校里去。说实话,当时我无限向往学校生活,那里能够吃饱,也能玩够,只要你在屋里坐上几个小时,只是不过上学的钱从何而来,这不是一个孩子该考虑的问题。我便背上我妹,找根绳子拴在我家母鸡的脖子上牵着它一起向学校走去。

曹老师来到这里首先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是,他要教什么?曹老师说他可以教体育,但这所学校不需要体育老师,孩子们从山上的家跋涉到山脚下的学校就够了一天的运动量了,况且英语跟音乐都没有老师教,体育又怎敢跑到它俩前面去,曹老师想不如去教音乐,他在 KTV 可以称得上是一麦霸了,但是唱歌与音乐是两码事,曹老师除了知道七个音符外,他又能懂得什么乐理知识呢?所以音乐课就被毕业于音乐学院的林老师占去了,最后因为翔哥当初的英语鉴定测试是通过了的,所以以翔哥名义在这里教学的曹老师只能教英语了,因为曹老师当时英语口语的魔性尚存,到现在我张口来句英文仍然有曹老师的韵味。

我来到这里时,学生们都正在上课,教室前没有任何人,我把拴住鸡的那根绳子系在一棵高大枝叶繁茂的槐树上。接下来我开始不知所措,我是要在这里继续等着有人来关心我呢,还是直接找个教室进去坐下来听课,我妹在我面前撒欢的跑,我看着她想是不是该走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那棵槐树下开始摇铃,我家的鸡被吓的绕着树疯跑,我赶紧把我妹抱过来,那些屋子里就涌出来好多学生,我们去找曹老师,曹老师当时正向林老师展示自己行云流水的手法,引得林老师直呼神奇,而我站在曹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看见了林老师被耍骗的真实伎俩,从那开始我就明白曹老师非常人也。我悄悄走到曹老师身边叫他老师,他立马认出了我并让我跟他去找校长,最终我可以带我妹来上学了,学费是曹老师替我们垫付的。曹老师来到这里不仅我得到些好处,这个学校食堂也因他提高了一个档次,现在我可以每天都吃到肉,这是因为曹老师无肉不欢,每天不吃点肉就浑身不自在,曹老师原本空无一文,但有一天他把翔哥的行李箱在试了无数次密码得以解开后就成为了一个有闲钱的人。日子久了,肉每天不落的吃,曹老师的钱终于用光了,但他吃肉的欲望却日益强大,于是他把这可怕的欲望寄托在我家的老母鸡身上,他解开我拴在母鸡脖子上的那条绳子,一把抓起它的脚,倒垂着它交给了食堂,就这样曹老师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肉,不过以后我跟我妹的一天三十顿饭都算在了他头上。

林老师看到曹老师不仅让一个无父无母的我上了学,还使全校师生都能吃上肉,越来越对曹老师芳心暗许,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也日渐甚笃,暗送秋波,我们本着看破不说破的眼色暗地里讨论他们俩。我的同桌叫郝美好,虽然她看起来营养不良,无精打采,头发也很稀疏,但一说到曹老师与林老师她就挺起了精神,眼睁的老大像要从瘦瘦的脸上掉下来,一看到她这样我就分外担心,她爸妈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奶奶陪伴着她,奶奶已年近八十,照顾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我很害怕有一天她会被风吹走,不过有一天她没有被吹走,她晕到了,当时正在上音乐课,林老师正教我们练习气息,我们随着林老师呼气吸气,正当我们一起呼气时,一个清晰的钝响令我心头一震,林老师立马跑到我这来,美好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地上,林老师焦急的喊她,用颤抖的手掐她的人中,她还是没醒来,我立马跑去找曹老师,林老师看到曹老师来了脸上露出哭泣的神色说:“她是不是缺氧了,刚才练气息来着”曹老师抱起美好,借了辆车,带上林老师一起向医院赶去。

美好最后的诊断是癌症,她需要钱,即使全学校都为她捐款,与她的手术费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我们无法想象治好一场病怎么可以需要这么多钱。曹老师回到北京将他多年来所有的积蓄都带了过来,林老师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自己没什么钱,只能找亲朋好友借了些,就这样美好的手术费才有了一定的距离,而产生的那一定的距离令曹老师再次起了歹心,他开始不在与林老师见面,林老师自己一人担负着照顾美好的责任,在曹老师消失好几天后,林老师想曹老师是不是逃走了,直到护士对她说,美好可以做手术了,她才想到曹老师不是逃走了,他是去筹钱了。

林老师等待着曹老师来见她,她要好好的抱抱他才行。美好手术的当天曹老师没来,美好出院的那天曹老师也没来,曹老师是去了哪里呢?只有我知道,我去看美好的那一天,我看见曹老师从医院里出来,头使劲的低着,步履匆匆,我跟着他一直出了医院门口,然后走到马路对面,他走了几步后,我看见他在几个人面前呆立了一会,然后进了他旁边的那辆警车。

就是因为这样的渊源,曹老师与翔哥在监狱里相见了,翔哥与曹老师犯了相同的罪,他在逃走的那一天没有带走自己的任何东西,他是不能回家的,回家的话他只能再次被送去支教,翔哥没有任何谋生能力,饿了一天,第二天实在无法忍受了,就从路沿石上滚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一个女人的脚,满目心酸,语气可怜的说:“我饿。”那个女人就是梦晴,梦晴带着他吃了一碗面,他感动的把眼泪都落在了碗里,梦晴看着他这个可怜样问他:“你有地可去吗?”翔哥摇摇头,梦晴眼睛放光:“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翔哥问她她是干什么的,梦晴说:“看着点”翔哥便看着她在面馆里如无其事的溜了一圈,疑惑的看着她坐下,把一个钱包悄悄的放在桌子上,角落里那个要结账的人嘟囔着说:“我钱包呢”梦晴拿起那个钱包丢在地上向那个人喊:“先生,是这个吗?”那人说:“是,是,谢谢,谢谢。”

翔哥明白了梦晴要做的事,不过他没有拒绝,而是欣然接受。当翔哥与曹老师说起这段时,曹老师立马知道了那是沈梦晴,曾经曹老师与她也结成同伙犯过罪。

就这样曹老师与翔哥在里面呆了六年,六年以后我跟我妹被曹老师接去了北京,当时我正在上高中,我妹上初中。他没有向我问起林老师的情况,我也没有同林老师讲那一天曹老师进了一辆警车,自美好回来以后林老师就走了,那一天她找到我给了我好多钱,说一定让我把学上下去。林老师走的时候全校都去送她,每个人都目送着她离去然后哭的稀里哗啦,美好的奶奶跪下了说没有林老师就没有美好,林老师目含泪光说不是我。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一边喝着酒一边想我妹得回去睡觉了,我向我妹看过去,她已经趴在了吧台上,还有曹老师与翔哥一起趴在上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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