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者》:以历史的名义
去年9月,一部名为《捍卫者》的战争片上映了。与时下霸占荧幕的众多没心没肺的神剧和烂片相比,《捍卫者》真是一部难得一见的优质电影。笔者看过的上一部不是神剧的抗战题材影视作品,还是十年前的《我的团长我的团》。
电影《捍卫者》可惜,这部本身就已经迟到的影片又遭遇了票房的惨败,除了公映时间很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没法在网上在线观看或下载。笔者也是最近才在网上看完了这部电影。《捍卫者》改编自淞沪会战期间在宝山战斗中壮烈殉国的“姚子青营”的英雄事迹,讲述的是大时代的几个小人物的故事。虽然道具和特效显得有些粗糙,但仅凭此片没有矫揉造作、令人反胃的鲜肉鲜花来吸引低品位受众,以及没有打鬼子如儿戏的剧情,便足以彰显这部影片向抗战先烈致敬的情怀(当然,这部电影的女主角的颜值相当高,演技也不错,但仅仅是用于点缀主题的次要角色)。《捍卫者》,有的只是抗战年代的家国情怀,以及残酷的战争对渺小个人的摧残···
时任第三战区司令官冯玉祥回忆:“我们的部队,每天一个师又一个师投入战场,有的不到三个小时就死了一半,有的支持五个小时死了三分之二,这个战场就像大熔炉一般,填进去就熔化了!”(图为电影剧照)“七七”将至,谨以此文怀殇。
《捍卫者》的主人公姚子青,在历史上确有其人。姚子青中校(1909——1937,片中白恩饰演的姚子青佩戴的是少校军衔领章),字中琪,广东平远人,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26年,姚子青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后参加了北伐战争,历任国民革命军排长、连长、营部附员等职务。1935年,姚子青出任第18军第98师第583团第3营中校营长。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姚子青随部队开赴上海前线,于8月26日率领3营驻防宝山县城。当时,侵华日军已经在宝山县下属的小川沙登陆。
左:姚子青烈士;右:《捍卫者》中由白恩饰演的姚子青姚子青和3营官兵们面前的敌军是一个强悍的对手,堪称“精锐中的精锐、主力中的王牌”——日本陆军第三师团成军于1888年5月,是日军在明治维新后最早建立的一批甲种师团之一,也是全面侵华战争前夕日本陆军的17个常备师团之一(近卫师团、第1至第16师团)。第三师团的兵员补充地是名古屋,因此又称“名古屋师团”。向宝山县城进犯的日军,是第三师团下辖的第5旅团第68联队,联队长鹰森孝大佐(たかもり たか,1888——1968)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20期(1908年),他的养父是一位陆军少佐(片中人物所言“鹰森孝是将门之后”)。鹰森孝自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先后做过中队长、师团副官、师范学校配属将校等职务。显然,3营官兵面临的敌军,是一股强将带领的精兵。小小的宝山县城,此时已经是凶多吉少。
左为在侵华战争期间的鹰森孝;右为《捍卫者》中,由日本影星小林成男饰演的鹰森孝(注:“学校配属将校制度”由日本陆军大臣宇垣一成大将创设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当时,宇垣一成效法美国在地方高校中实行的预备役军官训练营制度,即Reserve Officers' Training Corps,向大学、高中、初中配属现役将校,对学生进行军事训练。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宇垣一成主持了史称“宇垣军缩”的大规模裁军。其间,大批守旧的“信念派”人物被排挤出军队的实权部门,下放到地方出任大中学校的配属将校。同时,宇垣还还提拔了一批受德军总体战思想的“改革派”军官,诸如金谷范三、南次郎、杉山元等进入陆军省。是为在“二二六兵变”后逐步占据军部统治地位的“统制派”之发端。受到宇垣打压的“信念派”即后来的“皇道派”,“二二六兵变”后逐步瓦解。)
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建立近代陆海军以来,其军官大多数是陆军士官学校、江田岛海军兵学校(现为日本海上自卫队第一术科学校)等科班出身。而更加值得一提的是日本陆军步兵的单兵战斗力——旧日军(明治维新至太平洋战争战败)的作为单一兵种的步兵部队建制,从低到高依次为:分队(班)—小队(排)—中队—大队(营)—联队(团)—旅团(旅)。而作为旧日军基本战术兵团的师团(师),在侵华战争初期的基干力量是四个或三个步兵联队。一个标准建制的步兵联队规模约3800人:联队配有一个炮兵大队和三个步兵中队;每个步兵中队除了配有机枪中队和炮兵小队以外还装备有十余支掷弹筒(袖珍迫击炮);鹰森孝联队所属的第三师团这类甲种师团,其每一个小队还有专门的掷弹兵分队。比步兵炮、轻重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的火力更加可怕的是操作这些武器装备的日本军人——昭和时期的日军《步兵操典》规定:日军步兵单兵和大队以下建制要完成单兵队列、射击、投弹和动作训练、单兵对步枪、机枪和掷弹筒的使用训练,单位的队形和进攻、防御作战训练,以及对步兵炮和速射炮的训练。侵华战争初期,日军新兵入伍后要进行五个月的队列、刺杀、射击和拉练集训(包括至少一次严冬条件下的的野营拉练),两个月的单兵综合素质训练(每天有30公里以上的行军训练,包括至少五公里的强行军)。这一阶段的日军单兵训练旨在强化小队、中队一级的作战协调,除了《步兵操典》的内容以外,老兵还给新兵传授“私货”——诸如:立姿加重物持枪长瞄、夜间射击100米外的香火头、避弹奔跑与反避弹奔跑、狙击与反狙击和突发情况下的防守与反击等。
侵华日军步兵孙立人将军曾评价,日军的优点是“精确细密,整齐严肃,丝毫不苟”。事实也正是如此——不仅表现在抗战中,也表现在甲午战争、日俄(苏)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当年,我们面临如此强大的敌人,进行了长达十四年艰苦卓绝的神圣的卫国战争,不仅保卫了国土,也支援了盟国的反法西斯战争。这更加深了我们对先辈的敬意——正如罗斯福总统在1942年4月28日的谈话中所言:“我们记得中国人民是在这场战争中第一个站起来与侵略者战斗的,在未来,一个不可征服的中国将在维持不仅东亚而且世界的和平与繁荣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姚子青营所在的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8军,成军于1930年。其首任军长是民国军界的传奇人物——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陈诚。陈诚(1898——1965),字辞修,浙江青田人,1918——1922年在保定军校第八期炮兵科学习,1923年3月南下广州投身革命。1924年黄埔军校建立后,陈诚历任上尉特别官佐、炮兵营连长、营长。北伐战争期间,历任总司令部参谋、团长、师长等职务。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任国民革命军第11师师长。1930年8月15日,陈诚被蒋介石任命为第18军军长。当时,第18军下辖第11师(三旅九团制)、第14师(两旅六团制)和一个直属旅(三团制),总兵力约4.4万人。每个团的战斗人员约2000人,装备有步枪千余支、重机枪12挺、迫击炮四门。每一名战士携带有一支步枪、150——200发子弹和一至两枚手榴弹。每个连有有线电话,每个营有无线电报。其装备水准在国民革命军序列里属较强者(片中,姚子青手持的狙击步枪在真实的战史上并不存在,属艺术加工范畴)。
第18军首任军长陈诚将军第18成军的时候,大革命的浪潮已经褪去。当时,国民革命军的军纪已经开始废弛和败坏。曾经在建军和北伐的进程中发了重要作用的政工制度,此时已经是形同虚设。由于第11师是第18军的基本部队,因此由18军11师出身的干部及其统领的部队在民国军史上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土木系”(“土”即“十”和“一”重叠而成,“木”即“十”和“八”重叠而成)。陈诚在18军军长任上,提出和践行了“经济公开、人事公开、意见公开”和“官长士兵化、士兵民众化,民众革命化”的治军理念,以及“不怕死、不贪财、会带兵、能打仗、没有不良嗜好、忠于领袖、服从命令”的干部选拔条件。各级军官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们则深入民众之中,向民众传播三民主义和革命思想。陈诚规定:部队在到达新驻地的三天后就要开始日常训练和实战演习。第18军在抗战中的战斗力,就是这样形成的。
(笔者注:应客观评价作为将军和政治家的陈诚——陈诚为官清廉、治军严格,具备较强的政治水平。陈诚在1935年开始主持陆军调整和整理工作后,在实际整理期仅仅一年的时间内完成了20个“调整师”的整编、训练和装备。此外,陈诚在国民党政权退往台湾后,在治理台湾中表现出较高的为政水平,奠定了台湾迈向经济腾飞、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的基础。但是,陈诚在历次战争中所指挥的作战败多胜少,显然不是一位有水平的军事指挥员。)
30年代初的中国国民党和国民革命军还未像后来一样暮气沉沉,军中还有相当数量的热血青年。很多军官宁可在朝气尚存的第18军里做一个连长、排长,也不愿在其他日益腐朽的部队里做团长、营长。第18军十分重视军官和士官的素质——只有优秀的军官和士官才能让士兵最大程度地发挥战斗力,而不是让士兵在战场上去白白送死。因此,陈诚对军官和士官的要求比对普通士兵严格得多(片中,白恩饰演的姚子青与赫子铭、宋撼寰饰演的连长与战士一道在一线阵地杀敌)。1931年,第18军在江西吉安开办了两期军官训练班。从1933年起(第18军军长已由罗卓英继任),第18军的每一个师又相继设立了军士教导队。此后,又在宁都设立了军官教育团和军士教导总队。至此,第18军的战斗力在整个国民革命军陆军序列中都罕有可比者。
教导部队1937年7月,抗战军兴。“8.13”事变后,国民政府命令第18军军长罗卓英中将率部开赴上海参加淞沪会战。罗卓英是陈诚的保定军校炮兵科同期同学,于1933年继任军长职务。此时的18军,下辖第11、14、98四个师。每个师下辖两个旅,每个旅下辖两个团。姚子青率领的第98师(师长夏楚中)第292旅(旅长吕国诠)第583团(团长路景荣)3营,奉命进驻宝山驻防。当时,第98师(下辖第292旅和294旅)负责宝山和月浦的防务。罗卓英将军命令:292旅的两个团——583团3营驻防宝山,1营和2营驻防月浦;588团以一个连驻守狮子林炮台,团主力部署在宝山、狮子林、月浦之间。294旅的两个团(587团和588团)驻防罗店以东。
淞沪会战期间的18军军长罗卓英将军第294旅旅长方靖将军回忆,98师的装备水准在当时的国民革命军陆军部队中算比较好的。该部每个团下辖三个营,每个营配备有一个重机枪连(装备有金陵兵工厂生产的民24式水冷重机枪),每个团有一个装备了国产82毫米迫击炮的一个炮兵营,每个连有六挺捷克造ZB-26式轻机枪。此外,师炮兵营还有江南兵工厂生产的六门75毫米山炮。
当年,我军战士以这样的装备(从战士佩戴的德国钢盔可知,该部是国民革命军中央军。受当时贫弱的国力限制,只能用加装了枪托的手枪充当本应由冲锋枪担负的角色。至于其效法对象——德国陆军的重装备和完善的后勤补给能力,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的装备(图中,我军战士手持的是日本在明治维新时期生产的村田步枪,日俄战争时期便从日军的装备序列中淘汰。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我军装备最差的队伍)···与之相对的是,日军的一个常备师团辖两个旅团(四个步兵联队)和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各一个联队。在齐装满员的状态下,一个常备师团的兵员在2.8万人以上(比抗战初期中国军队两个满员的师还多),其技术兵种的员额约占总兵力的一半。通常,一个常备师团的装备包括:7600余匹军马、14000余支步/骑枪、140余支掷弹筒、约300挺轻机枪、50余挺重机枪、16门山炮和36门野炮。至太平洋战争结束前夕,日本陆军总共有甲、乙、丙、丁四种编制类型的168个师团,其中53个部署在中国战场。
对抗日军这样的机械化优势··· 这样的火力优势··· 以及这样的空中优势···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十四年抗战是何等不可名状的艰苦卓绝。
讲述宝山战斗的故事,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姚子青在随部队开赴前线之前,对部下官兵做战前动员:“日寇恣虐中华,百姓水深火热,我们报国效力的时机已到,倘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骄傲!”他把6岁的养子送回平远老家,把妻子和刚满9个月的女儿留在汉口。临行前,他劝慰她:“奔赴国难,报效国家,是军人的天职,你们母女自我保重,不要记挂我。”
宝山和月浦是日军在吴淞与罗店作战的两支进攻部队——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之间的要点,具有重要的军事价值。当时,日军对宝山的空中侦察和轰炸异常频繁,其海军舰船也开始在宝山一带江面集结(此处在电影中的表现明显违背史实和常识——江面上不可能容得下排水量超过7万吨的“大和”号战列舰;况且,“大和”舰在1942年才加入日本海军服役)。姚子青营于8月24日进驻宝山县城后,便开始加固城防工事、储备粮弹。姚子青对3营官兵们说:“日本强盗是中国人民不共戴天的死敌,我们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忍辱偷生,宁愿战死于沙场,也不愿意投降做个亡国奴。”
电影中,姚子青对部下们说:“我们身后,就是你的浙江、你的贵州,你的江西,我们的广东和你们的四川,我们今天守卫的是宝山,捍卫的是国土!”
1937年8月31日,日军对狮子林炮台实施了一整天的空袭和舰炮射击。9月1日,日军浅间支队千余人在狮子林炮台登陆,我守军全部战死。次日,浅间支队与第3、第11师团主力向伍家宅和柯宅继续进攻。我守军第583团和第588团奋起抵抗。从9月3日起,日军动用重型火炮轰击我军阵地,并以坦克引导步兵冲锋。至9月5日,宝山县城周边的据点全部被日军占领。
姚子青向夏楚中师长电告:“敌以兵舰三十余艘,排列于我东门江面,飞机十余架轰击我各城门,复7以战车向我各城门冲击,职决遵命死守。”我守军浴血奋战,城外我军阵地几乎全部被日军炮火摧毁,我军被迫撤回城内。日寇遂向城内投放硫磺弹,并用坦克封堵城门。姚子青一面部署巷战,一面发出最后一份电报:“职受主义之熏陶,领袖之恩德,敢不尽死以报国恩,誓本与敌偕亡之旨,固守城垣,一息尚存,奋斗到底!”
“贪生怕死请走别路,升官发财莫入斯门。”很多人都知道,这是黄埔军校校门口的一副楹联。其实,这副楹联还有一句横批,“革命者来”。
黄埔军校旧址9月6日,日军冲入宝山城内,与我军展开巷战。我军战士凭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与日军展开了对逐条街道、乃至逐个房间的争夺。但由于援军遭到日军空袭,在路途上走走停停而迟迟未至,且涌入城内的日军越来越多,我守军寡不敌众。姚子青营长于当日在宝山县城东门战死,时年仅28岁。
1937年9月7日,英雄的宝山县城陷落了。守卫宝山县城的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8军第98师第292旅第583团第三营,自营长姚子青中校以下,除因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紧急送往后方医院急救的营部附员李贻谟上尉(黄埔军校工兵科第七期)等五名连、排级军官和奉命出城向上峰汇报战况的战士魏建臣等几名士兵以外,其余绝大部分官兵都在战斗中为国捐躯。在一座修罗场一般的死城里,黄埔学生们在枪林弹雨、硝烟战火之间,看见一个个同袍弟兄倒下去,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
姚子青殉国处 宝山陷落“战火漫天战马腾,江波海浪涌层层。健儿争饮倭儿血,手挽酋头笑月明。”这是罗卓英将军在淞沪会战期间所作的一首题为《战地中秋》的古体诗。宝山陷落后,将军写下两首挽诗,纪念那些埋骨他乡的同袍弟兄。
其一为《吊宝山殉营官兵》:“鲸涛鳄浪撼危城,全仗吾曹抵死争。五百健儿齐殉国,中华何止一田横。”
其二为《挽姚子青营长》:“英雄年少气如云,八载相从念虎贲。今日海疆成壮节,临风洒泪哭将军。”
姚子青烈士殉国后,国民政府后追授其陆军少将军衔。1983年,民政部追认姚子青将军为革命烈士。为纪念姚子青将军和所部官兵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浴血奋战与惨烈牺牲,广东平远县的城镇中学于1985年更名为“梅青中学”(“青”即姚子青,“梅”即在淞沪会战首日殉国的黄梅兴将军)。1995年8月13日(即淞沪会战68年纪念日),宝山区竖立起一座纪念碑,日复一日地为后人讲述着那段用热血、辛劳、眼泪和汗水书写的历史。
很多人都看过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军旅剧《士兵突击》。剧中,史今和伍六一在新兵许三多的入连仪式上讲述起钢七连的一段光荣历史:韩战期间,钢七连在一次阵地战中几乎全部牺牲,而被全连的一百多位战友掩护的三名小战士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上级决定,在这三位平均年龄不到17岁的小伙子身上重建钢七连。而在第18军的军史上,李贻谟和第三营的其余几位在宝山战斗中幸存的官兵担负起了重建第三营的重任。李贻谟继任营长后,率部参加了南昌会战。在南昌会战中,李贻谟再一次负伤。伤愈后,李贻谟被调入同属“土木系”的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9军,历任副团长、团部附员、师管区补充团团长等职务,直至抗战胜利。1949年,李贻谟随部队退往台湾,以陆军上校军衔退役,1986年病逝。
淞沪会战期间,除了第98师在宝山和月浦一线的战斗以外,尤以被称为“血肉磨坊”的罗店争夺战最为惨烈。其间,第67师第201旅旅长蔡炳炎少将、第201旅第402团团长李维藩上校、第67师第292旅第583团团长路景荣上校等高级军官在战斗中牺牲,全军伤亡官兵在两万五千人以上,其牺牲不可谓不惨重。姚子青牺牲在宝山的一个月后,1937年10月5日,日军以20多辆坦克为先导,向徐宅大举进攻,并向我军阵地施放毒气。坚守阵地的第18军第11师仅存的18名官兵,在营长雷汉池少校的组织下,将手榴弹捆绑在身上,与日军坦克同归于尽。罗卓英问讯,又写下一首《雷汉池营官兵殉国徐宅》:
“姚营而后又雷营,溅血成人性命轻。毒弹战车何足畏,浩然正气作干成。”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毛泽东同志1938年3月12日在延安各界举行的“纪念孙中山逝世十三周年暨追悼阵亡将士大会”上的讲话中所言:“八个月中,陆、空两面,都做了英勇的奋战···其中几十万人就在执行他们的神圣任务中光荣地壮烈牺牲了···我们真诚地追悼这些死者,表示永远纪念他们···诸将军到每一个战士,无不给予全中国人民以崇高伟大的模范。”
作为“土木系”的中坚,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8军在抗战期间,转战大江南北,从1938年起,相继参加了苏皖浙边区作战、武汉会战、枣(阳)宜(昌)会战、鄂西会战、常德会战、湘西会战,从中走出了彭善、胡琏等一批著名的抗战将领,上演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不计其数。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后,第18军在第七任军长胡琏将军(毕业于黄埔四期)的率领下,进驻长沙接受日军投降。令人唏嘘不已的是,随着国共内战在1946年的全面爆发,这支有着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当时已经改称整编第11师,淮海战役/徐蚌会战前又恢复第18军的番号)成为了内战的急先锋。胡琏,这位昔日的抗战英雄,和他的整编第11师在各大战场上被国民党政权当做救火队使用。胡琏因此被毛泽东评价为“狡如狐、猛如虎”。在1948年底至1949年初的淮海战役(徐蚌会战)中,以18军为核心的国民党第12兵团在双堆集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歼灭。蒋介石在1949年初宣布“下野”前后,秘密召见胡琏,任命他为第2编遣司令部(后为重建的第12兵团)司令官,全权负责重建第18军、第10军和第67军。1949年10月,胡琏出任金门防卫司令官,在古宁头击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进攻(是为解放军军史上最大的败仗之一,也是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彻底失败的战例)。1950年以后,胡琏相继指挥台军在大担-二担、登步岛、南日岛等台海沿岸海岛进行了争夺战和防卫战,及1958年的“8.23”炮战,台海对峙的局面因此延续至今。1955年,台军编制调整,第18军改番号为第7军。次年,第7军编制撤销。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8军至此成为了历史名词。
胡琏将军鹰森孝在攻陷宝山后又跟随第5师团主力攻陷了苏州。随后,他率领第68联队参加了侵略南京的作战行动,所部攻陷了通济门和武定门。次年(1938),鹰森孝又参加了侵略徐州的军事行动。1940年3月,鹰森孝调入关东军,任珲春守备队队长。1941年又晋升为陆军中将,出任第11师团师团长。1945年7月,鹰森孝出任第12军司令官。日本战败后,根据《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第一号令》,鹰森孝的第12军司令部改称“洛阳地区日本官兵善后联络部”。其本人的头衔和职务也由司令官变成了“联络部长”。1945年9月22日,鹰森孝在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的命令下,率部向国民革命军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将军投降。太平洋结束后,鹰森孝作为一名复员军人回到日本,1968年去世。
谨以此文纪念在抗战中浴血奋战和献出宝贵生命的无数先烈先贤。最后,请允许笔者节选一段里根的著名演讲《为何而战》以结束全文:
You and I know and do not believe that life is so dear and peace so sweet as to be purchased at the price of chains and slavery. If nothing in life is worth dying for···Or should Moses have told the children of Israel to live in slavery under the Pharaohs? Should Christ have refused the cross? Should the patriots at Concord Bridge have thrown down their guns and refused to fire the shot heard 'round the world? The martyrs of history were not fools, and our honored dead who gave their lives to stop the advance of the Nazis didn't die in vain.
(译:你与我都知道生命的可贵与和平的甜美。并且,我们不相信,生命和和平需要以我们得到的是锁链和奴役为代价去购买。如果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去以死相拼的,那么,摩西本来应该告诉以色列的儿女们要继续生活在法老的奴役下吗?耶稣应该拒绝背负起十字架的使命吗?康拉德桥上的爱国者们应该扔掉他们的枪,并拒绝打响震惊世界的战斗?历史上的烈士与殉道者们并不愚蠢,为我们慷慨赴死的人们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纳粹的侵略,他们并没有白白死去。)
血染的历史(笔者于建川博物馆内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