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是什么让我们渐行渐远

2018-11-08  本文已影响0人  宁雨笙

我坐在屋子的正中间,头顶是昏黄的灯,开得很足的暖气,把我的神智烘得昏昏欲睡。

小姑娘聚在一起总是喜欢聊八卦的,所以,老友相聚,话题总是绕不开娱乐圈的动态,公司的大事小情,还有生活里的琐琐碎碎。

我们已经很久不曾聚在一起了。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我们天各一方,我和琪琪选择留在本地,砂砂出国去了另一个半球的墨尔本,夭夭一张机票飞了整个中国,在广州扎了根,而小宇,则在省会附近的小城市,考了公务员,每天兢兢业业地做起了人民公仆。

刚开始那会儿,我们对彼此的依赖,显而易见。我们会在上班时间偷偷在群里吐槽新同事的奇葩与领导的刻薄,会抱怨今天的外卖咸了还是油了,家里的电灯坏了,房东没有及时上门,或者,今日的广州暴雨,出行差不多要划船。

每日的群里,都热闹得如同过节,相隔千里并不能阻碍我们的友谊,好像我们就是被上帝选中的天选之子,只要背靠背聚在一起,就有了和这个世界对抗的实力与勇气。

那时候我们总是觉得朋友比谁都了解自己。每日里和同事聊不上几句,但在群里,只要牵出一丝丝话头儿,就足够一场激辩。下班回家,咬着外卖廉价的塑料勺子,还不忘见缝插针回几句群里不痛不痒的插科打诨。

那时我们都很穷,无论家里条件如何,但刚刚步入社会,天大的本事,也会因苍白的经验而折腰,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的聚会就只有万达的小馆子,或者夏日路边的小地炉。

偶尔谁过生日,七拼八凑出一顿大餐的钱,还要咬咬牙,遗憾放弃本加进购物车准备下单的衣服。

可那时候不觉得苦,大抵是太过于年少,又实在是身无所长,于是在这个云诡波谲的世道里,我们最为勇气可嘉。少年人总是怼天怼地,上学时候还能拼个成绩,但迈进自己挣工资的道路的起跑点,所有人都一瞬间被打回了原型重新修炼。

人和人的差距在一夕之间仿佛缩小到了零。智商与学历可用无休止的加班来置换,辛勤的劳作或许也比不上和领导攀扯的几分关系。

谁都不比谁强哪去,学习了又怎样,现在不还一样和我坐在一个办公室里?

那会儿我们聊天儿时候很少提起工资,也不会在意谁又买了一件新衣服,换了什么化妆品。

无非是家里能贴补几分,日子就相对容易几点。

没什么可炫耀的,啃老归啃老,但谁不是要面子的啊。父母给的有什么好得意?难道娘胎也是吹嘘的本钱么?

若说这世间什么最为残忍,那必定是时光。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地淌过了三四年。

琪琪终于还是去了北京,在某英文教育机构做她的高级打工仔,砂砂没在墨尔本留下,只能回国,重新找工作,因为没有经验心气儿又高,几经挣扎,最终还是托人找关系,才勉强在帝都做了个实习生。夭夭从广州辞了职回了老家,找了个国企上班的男朋友,已经开始了打麻将相夫教子的小日子,小宇,也混成了办公室老油子,业务水准不咋地,拍马屁倒比任何人都在行,工资不见涨多少,但脾气和惰性倒是涨的爆了表。

我离开了家乡,跑去了不远的海滨城市,一心想在那座城市里扎根,所以每天除了上班,回到家还是堆积如山的稿子,住在逼仄的出租房里,连冬日的一点暖阳都可堪奢侈。

群里逐渐冷清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忙,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忙着谈恋爱。我们不再絮絮叨叨,好像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一下子缩短了四分之三。时光把我们从一棵嫩芽拔成了一株幼苗,可我们依然脆弱,任何一场风霜都能轻易把我们摧毁,活着太难了,长大的艰辛已经初露端倪,但我们已经不再恰少年意气风发了,

没时间,更没心情,

不识愁滋味的少年还没长成,但已然开始学会接受和面对。

父母已然在逐渐老去,没有羽翼看护的雏鹰,已经震着翅飞向了蓝天,

生怕掉下来,所以没空回头向下看。

但我们还是不相信差距,只是疲于和人解释。工资涨了,但做的大多还是基础性的工作。没有话语权把我们的性子磨得谨言慎行,和朋友在一起,劲儿是卸下了,但脑子仍然清醒着,要面子,更像吊着精神,

偶尔被人戳破,总要恼羞成怒,平添烦闷。

学会面对的我们,仍然还没有找到渠道去和这个世界和解。强迫自己接受,但心头依旧委屈,无法从容,更无法宽宥,所以我们一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装满了云淡风轻,又在亲近的人身边无情地剑拔弩张。

所以小心思被藏起来的同时,群里的欢脱也遁了迹,静悄悄的,偶尔发出点儿消息,也是外卖的分享红包。

在我们这群人都已经踏入工作的第五个年头,群里又开始逐渐活跃了起来。

缘由很简单,琪琪生成了主管,想约我们去外地旅游,顺便来次群内大聚会。

虽然热闹,但响应的,却只有我跟砂砂。

小宇已经很久没在群里出现了,听说她跟有单位的一个官二代好上了,男孩儿舍得给她花钱,但素质不太高,脾气也不太好,她不满意,但又不舍得分手,时间久了,就变得愤世嫉俗起来,愤懑自己出身在普通家庭,哀叹自己没学历没文凭,长相普通嘴还不甜。

但她生性懒惰,多数时候,也就是随口抱怨,转头又扎进麻将堆里去了。

而夭夭,和男朋友已经结婚了,前阵子生了娃,最近正一丝不苟地坐月子。

我和琪琪张罗来张罗去,砂砂也因为年假批不下来而放了我俩鸽子。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琪琪挤在她北京出租房的小床上,唉声叹气了一阵,关了手机,平躺下看着天花板,两颗头碰在一起,心头却冷得如坠冰窟,一张口,带着满嘴的寒气。

我说我们就这么散了么?琪琪起初不回话,末了,只嗯了一字,再不言语。

第二天一早,我们拿着行李准备出门时候,我拽着某次出差在奥特莱斯买的驴牌行李箱,琪琪愣了下,忽然就笑了。

在奔驰的高铁上,琪琪啃着午饭的半个汉堡,对我,含糊不清地吐露出来了她的心声。

她说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热络,不是因为谁做错了什么,只是心境不同了而已。

我不明所以,她莞尔,指着我头顶那一方小箱子,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吗,前阵子,小宇就是因为这个驴牌的行李箱,和她的男朋友吵了个天翻地覆。

我怔忪,但立马了然,

男朋友舍得给花钱是一码事,但这个花钱的限度又是另一码事,

我无法去评定两人的感情,但因为一个旅行箱大动干戈,在我看来,有的,只是无比的苍凉。

这无关女权还是男权,更和人品搭不上联系,

这只是个赤裸裸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问题,细细去品,仍是索然无味。

个体心理学创始人阿德勒曾对社会关系提出过一个非常有趣的理论。他提出,对于个体的人来说,生活的每一个问题都可以归纳与职业、社会、和性这三个主要问题之下,而每个人对这三个问题所作出的反应,都清楚地表现出他对生活意义最深层的感受。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她家庭不幸福,婚姻不美满,事业也一般般,她势必会认为和朋友交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因为人类的社会性,她做事情的难度会因此增加,这会直接导致她的自我封闭,久而久之,便与社会逐渐脱节。

所以,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明明刚刚还在同一起跑线,可就好像大学时候的拉练,当你气喘吁吁跑过一圈时候,你的室友已经从你身后加速冲了过去,

超过你之后,回过头来,冲着你高声喊着加油!

相信我,你并不会领情,甚至还会在心里默默吐槽室友的装逼。

这世上并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却有无数人做着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这也是很多人的骄傲何其不堪一击的原因,

无关社会,只缘内心。

所以,渐行渐远渐无书也不是件什么值得感伤的事,物是人非罢了,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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